<>等得容之芳带着客人们赏完花,众人再回到大暖阁,便只瞧见华贞与容之萱坐在那里笑着说话儿,安亲王府的众位女眷竟是一个儿也不见了,连带着跟随她们前去赏花的那位大小姐朱毓,也不知是何时被人喊走的。
可这些宾客既是华贞口中的人精儿,谁又会因此多嘴问上一句,再叫华贞的脸面挂不住?
这时便有那更会来事儿的女客笑着对华贞开了口,直道郡主那些花儿实在养得好,若不是不想夺人所好,真想跟她讨上两盆带回家去。
“既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当口开了这场赏花宴,我可巴不得你们喜欢我养的花呢,太过贵重的我不敢应承,每家一两盆兰花我还是送得起的。”
华贞的心情好似完全没被娘家人影响,很是笑语妍妍;这大暖阁中立时便又响起一阵欢声笑语,上前亦真亦假讨要兰花的还真不少。
……倒是锦绣这厢才刚迈进同轩馆的大门,便眼瞧着一人立在东厢房门口不远处,似笑非笑的朝她望了过来。
“方、方表舅?”锦绣的脚步顿时停在那里,话语声也难免有些尴尬得打起了磕巴:“您、您怎么来了?”
锦绣没法儿不窘迫,只因就在大半个时辰以前,肖姑姑和她二姐容之萱还在撺掇她,只差立刻就将她与方麟拉郎配。
方麟却以为是自己的突然出现将她吓到了,毕竟这里可是容府内宅,不远处的后花园里还开着赏花宴,他一个外男却这般贸然出现在同轩馆,怎么想怎么都叫人意外。
他便连忙朝她摆了摆手,好叫她不要惊讶:“你到西厢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原来方麟一大早就收到方良叫人给他传的信儿,说是他继母竟然叫人给辅国公府送了个拜帖来,而方良虽不知道那帖子内容,却显而易见知道不对。
他可不是生怕这场赏花宴出现什么节外生枝?
等他将手头的差事略略打理了一下,便匆匆跟容程报备了一声、立刻就赶来了。
只是方麟本也不是那等异常鲁莽之人,若单只是他继母鼓捣出的这么点小事……根本也不用他非来不可。
等他带着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的锦绣进了西厢房,他先将方良给他传信的事儿说了,待听得锦绣说是已将他继母回绝了,他随即就脸色一正,竟是张口也问到了那些血蚁石。
“表舅也知道血蚁石?”锦绣越发惊讶。
方麟冷笑——他本来倒是不知道,可也架不住他那粟米胡同的私牢里还关着一个吕婆子呢不是?
那婆子只要一天不死,他便有这份自信,隔三差五便能从她口中掏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要知道那婆子可是蒋府派去大同的唯一存活之人,那么哪怕她看起来只是个不显眼的婆子,他又怎会真将她当成寻常妇人?!
锦绣这才明白过来,方麟为何也不言语一声便急匆匆赶来了,她便轻笑着将那两串血蚁石的下落讲了,也好叫他不用担心。
可绕是锦绣说的再如何轻描淡写,方麟的眼中还是忍不住划过一丝冷厉,若非他随后便眯了眯眼以做掩饰,那冷厉几乎都可以杀人了。
“难道只有这两串?你过去就从未见过它?”
“我怎么从那吕婆子口中得知,蒋府前几年派出去前往大同的一拨人手也曾带走过一串血蚁石?”
若说肖姑姑将那血蚁石的厉害讲给锦绣听的时候,锦绣的回忆只是猜测,猜测那曾经出现在她家胡同口上的手串也许亦是血蚁石,此时她已是百分百的断定,她那猜测没有错。
她就索性将她十岁那年的遭遇跟方麟讲了,说是多亏她眼皮子并不浅:“只是可惜了我那个玩伴,短短的不到两月时间,一家五口就都死于非命。”
方麟想知道的不过只是当年那一串也不曾落在锦绣手里便好,她娘亦是未受其害,他闻言也就放了心,便又抬手指了指东厢房,又问起那瓶桂花头油。
“这桂花头油也是吕家婶子供述的?再不然便是翠环说的?”锦绣难免又是一惊。
若那蒋府既有法子寻摸到极是难得的血蚁石,手头儿又有各色害人配方、譬如那混了腌臜东西的桂花头油,何止是致雅堂的蒋氏留不得了,连这蒋府也都留不得了!
这岂不是逼人快刀斩乱麻的痛下杀手么?
谁知方麟却摇了摇头,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只因他对这桂花头油实在是印象深刻,想当年若非他足够警醒,那蒋玉兰……必然已被他继母成功塞给他。
虽说像蒋玉兰这等太不洁身自好的贱人哪怕到了他身边,也绝对当不了他的正室,单从他外祖母那一关就过不去,而他亦不会叫那贱人好好的活着,却也抹杀不了那曾经的事实不是?
锦绣随后也便得知,原来那桂花头油竟是方夫人曾经用过的下三滥玩意儿,只是也不知何时流到了蒋氏手里,方麟之前才一到同轩馆,便从付妈妈口中知晓此事。
她就不由得摇头笑叹道,这事儿着实是越来越复杂了,复杂得连她都不敢想,她那位好祖母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害人手段。
那蒋氏竟然不但靠着娘家蒋府频施害人手段,竟连方麟的继母也跟她狼狈为奸了,锦绣可不是不敢想,这京城里究竟还有多少蒋氏可以利用之人?
方麟亦是这么想的,谁叫这容府后宅至今还握在蒋氏手里头,任谁也不知蒋氏还有多少未曾用出来的手段与心思。
否则他又怎会赶在今天这日子口儿,又巴巴跑到容府来?
要知道就连他外祖母府上摆个赏花宴,他等闲都不会往后宅去呢,除非是得了外祖母的召唤,叫他前去见见必须得见的客人,譬如几位老王妃。
只是方麟也清楚,锦绣这一趟回同轩馆来是来做什么的,那么哪怕他再不愿将她放走,此刻也不能再多留她。
他便对她笑道,左右眼下也不是详细琢磨怎么对付蒋氏的好时候。
“我已跟付妈妈商量好了,待会儿便替她去审审那个小丫头,你尽管先忙你的去吧,旁的都等宴席散了再细说也不迟。”
方麟可是跟她父亲报备过了才来的,既是连父亲都答应了,锦绣自是不会反驳他,譬如说这里可是容府后宅,哪里有叫他一个外男久留的道理。
更何况像今天这个日子口儿……若是有他在,无论如何也算是多了一根定海神针不是?
只是等得锦绣笑应了他的话、再转身出了西厢房,就只觉得自己背后传来一阵灼热,仿佛是他一直盯着她的后背。
也就是这般一想之下,立刻就令她的脸颊与耳根全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