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锦绣当真听不懂黄氏的意思,黄氏心里也明白得很,这也不能怪这孩子没见识。
莫说锦绣本就是外头回来的,就是高门大户真正闺秀,又有几个懂得这些事儿的?
毕竟朝廷虽在铁矿一事上管理得极严,那也不过是不许私人采矿罢了,官府可从没下过严令、说是不许民间开办铁匠铺子。
谁叫农田耕种缺不得铁制农具,盖房垒墙也缺不得铁锹铁铲,老百姓平日里的生活更缺不得铁锅和菜刀这些日常用具,这点子小物件儿若是都由官府管制起来,官府也甭做别的了。
那么不过是区区一两个铁匠铺子,虽说是蒋氏的人在打理,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不就是蒋氏的娘家与她合伙儿的寻常产业,就像满大街的粮食铺子点心铺子一样,图得都是每月赚个脂粉钱么?
黄氏便抿嘴儿得意一笑,笑道别看这铁匠铺子不起眼,实则也得看是谁家开的。
“咱们夫人的娘家兄长可是兵部尚书啊,兵部尚书懂不懂?”
锦绣这才恍然大悟般笑起来:“五婶的意思是说……兵部尚书家的铁匠铺子和别人家的不一样,蒋家的铺子是能打造兵器的?”
“可是小小一个铁匠铺子每天能打多少兵器呢?这若是供不上朝廷的军队使用,岂不是反给蒋府惹了麻烦?”
她说到这儿便忍不住拍了拍手道,我明白了。
“五婶是不是早就知道蒋家这两个铁匠铺子耽误了事儿,耽误了军队里的兵器供给,这才惦记着用这个秘密替我五叔将功折罪?”
锦绣当然不会叫黄氏看出来,她既知道蒋德章与人私下勾结、合伙豢养了私兵,更知道这伙人还有处铁矿,如今若再加上这两个铁匠铺子……蒋德章一党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她也便很是努力的继续装下去,装得与那寻常闺秀再像不过,根本不懂私自打造兵器是死罪。
想来也正是锦绣装得极好极像,若不是黄氏心里还惦记着容稽的安危,她几乎差点笑出声来,笑锦绣的傻。
这锦姐儿还以为那蒋德章既是兵部尚书,便可以叫朝廷的军队都等着使用蒋家铁匠铺子打造出来的兵器,这得是有多糊涂?
只是黄氏既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也实在不敢深说了。
只因她一来不敢断定,她若交待出这两个铁匠铺子所在、到底能不能算“立大功”,二来她既然明知容程的脾气,自也害怕她若敢叫锦绣知晓得太多,回头必会被迁怒。
这锦姐儿可是三爷的掌上明珠!
就算这孩子过去一直都未曾认祖归宗,也必是三爷舍不得叫这孩子回来被继室祖母折磨!
那她若敢什么脏的臭的、好的坏的都叫锦姐儿听,三爷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黄氏就连忙摆了摆手道,那铁匠铺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就别打听了。
“你只管速速差个稳妥人去给你父亲送个信儿,替我问问这个有用没用就行了。”
锦绣一想也对,谁叫她五叔已经被方麟提走了,还口口声声回去便将人下大狱。
若是黄氏这便全交待了,方麟或是她父亲扭头却不认这个,说什么也不同意将她五叔放回来,黄氏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救成人,还白白得罪了蒋氏与蒋家。
更何况她虽知蒋德章豢养私兵,也知道蒋德章有个铁矿在武安,如今又听说蒋家有两个铁匠铺子,这可是从不同的人嘴里得知的,这才勉强拼凑成一整条线索。
而黄氏若是不知晓这全部,肯定也拿不准这消息到底有用没用,也许这便只是个试探不是么?
正巧这时连翘也从五房回来了,不但领了黄氏身边的两个丫鬟来,还叫了一顶软轿;锦绣便轻声叮嘱黄氏叫她放心。
“左右我叫人给我父亲送信也得要时间,五婶尽管回去耐心等。”
“若是这消息果然是个有用的,真能算得上是大功一件,我父亲也许直接就带着五叔回来了呢?”
黄氏既是不敢再对锦绣深说什么,她又有什么不答应的?
她就是不愿意回去闷头坐等,她还能使出什么招儿来?
这就更别论锦绣早就猜对了,黄氏根本不敢断定那两个铁匠铺子的存在到底算不算立功。
毕竟黄氏嫁到容府来的时间尚短,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七年多,膝下又是至今没有儿子,只生了茗姐儿和一个刚满两周岁的小女儿葭姐儿,自是不如四房康氏更得蒋氏的心。
外加上她与华贞本就是先后脚进的门,先是妯娌间的明争暗斗占去了她大多心思,再有身边的丫鬟动不动就被容稽收用这种糟心事儿,她哪里还有工夫多听多看?
说白了便是她顶多认为那两家铁匠铺子有些蹊跷,这蹊跷到底在哪里,她却摸不清道不明罢了……
黄氏便索性点头道,我听锦姐儿的:“只是我还有些要紧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见锦绣闻言便示意连翘先将从五房带来的人留在外头、别忙着领进来,黄氏情知锦绣这是愿意听,她便往锦绣身前凑了凑,用几近不可闻的低声道,敦哥儿的生母可是被四爷收用过的。
“要不你当敦哥儿这几年来为何总是病怏怏的?”
“这根本就是你四婶一直认为他是你四叔的种儿,这才暗地里隔三差五对敦哥儿动手呢。”
“据说就连杜鹃和你父亲……也是康氏搞的鬼,其实你父亲碰都没碰杜鹃一个手指头。”
锦绣登时愣住了,虽说之前的几次懵懂与愣怔都是装的,这回可是真的。
说起来华贞也不是没跟她讲过,说敦哥儿一向体弱,怀疑是蒋氏叫人暗中动了手脚,谁叫容程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男丁。
可如今再听黄氏这话,倒是华贞冤枉了蒋氏?就连她父亲也是替四叔……背了锅?
好在锦绣也不过是愣了片刻便纳过闷来,若她以前不知道这个也就罢了,可如今她既知道了,她四叔夫妇又颇有些真心归顺的意思,她哪天寻了合适机会再仔细探探也不迟。
再说谁知道这是不是黄氏嫉妒四房,这才随便编造了个黑锅给四房背上?
她就红着脸埋怨起黄氏来,怪黄氏真不该跟她一个小姑娘讲这些。
“五婶既知道我父亲待会儿有可能赶回来,为什么不留着这话跟我父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