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既是早叫春英给方麟备好了要换的衣裳,等他被几个小厮扶来了馨园,她便一头交代春英拿些碎银将小厮们打发走,一头已是非常利落的将方麟带进房里,又将那衣裳包裹递给他。
“我们家着实难找与你身材高矮相似的老苍头,只有我父亲的身材跟你差不离儿,他这衣裳你放心穿,干净得很。”
方麟虽是高兴于她连这点小事都替他惦记着,却也不禁乜斜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好几眼,这才缓缓的说道,你怎么这么着急撵我走。
“我为了装成酒醉回到后院来,可当真喝了不少酒呢,你这便放心叫我换了衣裳赶紧离开?”
难道她不该多留他片刻,也好将酒劲儿歇回来,至少叫他喝两碗醒酒汤再走?
怎知锦绣扑哧就笑了:“你是当我闻不出你的酒气全在你衣裳上,还是当我瞧不出你脸上的酡色都是你自己涂的?”
再说那专门给他倒酒的小厮可早就被她叫人交代了,早将他的酒坛里倒出了七分酒,又兑进去七分水。
方麟这才砸了咂嘴道,我说今儿这酒怎么这么淡:“亏我还想私下提醒提醒你们家,该将那些采买的下人拉出去打几板子了。”
锦绣越发难以忍笑,倒不是笑他喝了几口淡酒就傻了,而是笑他既是个聪明人,明知一切都有她配合,却还愿意如此博她一笑。
她就一边笑一边端起身边桌上的一碗面,又连碗带筷子递到他手里,这才似笑似嗔道,你既是没少喝酒,恐怕还没来得及用主食吧。
“快趁着面还没坨赶紧吃几口,填饱了肚子也好回去办差去。”
其实方麟才刚一进屋便已闻到了清鸡汤的味道,等他再将面碗接到手中,顿时忍不住满足的叹了几口气。
这面碗分明还有些烫手,定是她听说他要回后宅来,这才赶紧叮嘱厨房做的,也免得他空着肚子又不知忙碌到何时。
而这若再加上前院酒桌上那坛兑了水的酒,还有就放在他身边的这个衣裳包裹,方麟突然便有些恍惚,恍惚于自己这哪里只是找了个媳妇……
只不过方麟眨眼便又想起蒋家女眷如今还在容府,他就一边大口吃面、一边满口囫囵含糊道,蒋夫人头午时派人出去关家送信儿来着。
“是不是你叫人故意在她跟前儿透了什么口风?她派出去的人到了关家,便很是笃定的说我和你父亲不曾将仙公教当回事儿呢。”
“既是连蒋夫人都这般笃定了,那京中分舵已是彻底定好、要在今日申时初搬家了。”
“等我待会儿回了粟米胡同、速速将那岳满仓家的审罢了,我还得亲自走一趟,也好去盯着那搬家的车队。”
锦绣听得难免微微皱眉。
她是故意叮嘱了黄二太太去应付蒋夫人不假,如此也好帮着方麟和她父亲将戏唱得更真些,彻底将仙公教迷惑了才好。
可那蒋家竟如此迫不及待,在自家摸了下底细便匆匆赶往关家报信去了?
那么方麟的人在关家盯了这几日、探出的消息岂不也是真的,根本就不用怀疑那一教一派早就盘根错节了?
这可怪不得蒋夫人如此急切想要蒋氏的命了,万一哪天蒋氏的病好了,能被问出的恐怕就真不止是一个铁匠铺子了……
“既是分舵搬家这么大的事儿,你要亲自去盯着也是应该的,可你手头的人手可够用?”锦绣笑问方麟道。
“要不我去同轩馆将沉香借出来,再将连翘也交给你,你将她俩也带出去帮帮手?”
“说到这儿我还想问你呢,你外祖父当年不是给你调教了十二卫么,怎么我有好几个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锦绣自是知道别看方麟人在京城,要打理处置的差事却不只是京城这一片天地,他手下的人更是如此,肯定也有些人常年撒在外头。
可他那十二卫只是大长公主府给他准备的人、却不是锦衣卫的公差呢,哪有总叫自家家奴去替他办公差的道理?
方麟闻言便借着低头吃面的工夫掩饰了一下苦笑——这还真是他怕什么就来什么呢。
他明明很怕锦绣问起了阿紫等人,怎么她却偏在这当口想起这些人来?
这也好在他在中午便已交代了阿丑,说他要差使阿紫等人前去扬州;他便将面一口吞了,这才笑着扬起头。
“叫沉香和连翘跟着我去就不必了,至少眼下我还没法儿将她俩大摇大摆带出去。”
“你们府外胡同里的钉子还都在呢,就算他们认不出乔装打扮后的我,认出来连翘也不好。”
“至于我那十二卫……你没见过的那几个前些日子都受了点伤,这些天来虽也养的七七八八了,我也苦于人手不够用,已叫人准备好带伤替我走一趟江南了,估计明儿一早就要出发。”
要知道当年建文帝才一登基,便雷厉风行的取消了锦衣卫镇抚司这个建制,手上虽还有些暗谍、那也是他皇爷爷给他留下的,他不得不用。
这就更别论锦衣卫就算每朝都有,这也是再分明不过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与旁的衙门大有不同。
如今的锦衣卫也便都是容程这十来年间帮着当今陛下重建的,十来年间又能培养出多少妥帖人手?
锦绣自也清楚得很,别看她父亲重建了锦衣卫后看似人手充足,实则这各地的千户所也要用人,还只能用自己的心腹之人。
等她父亲将些心腹干将一一发到了各地,京中哪里还剩多少妥帖的办差之人了?倒叫一些勋贵之家的子弟占了大头,白挂着空名不干活儿。
如此一来方麟可不必得依靠十二卫?这当口还能分什么私事公差?
她也便点了点头道了声怪不得,旋即就没再追问,更不曾叫方麟因着阿紫等人就无法启口;只因她一早便已从方麟口中得知,仙公教的老巢在江南……
方麟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又将碗中的汤喝了,嘴也不抹就笑着对锦绣指了指门外,“我借你的屋子换换衣裳梳梳头。”
却也就在锦绣回避到了堂屋之中,还不等她在椅子上坐定,甘松便脚步匆匆从外头回来了,进屋便小声笑道,蒋家女眷已经一窝蜂去了致雅堂,方才还将正房里的服侍之人全都打发出来了。
“奴婢一瞧蒋家人这般做派,已经依着小姐的交代将连翘送进了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