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走后,道童打扫完庭院,进了后院厨房内。他先跪了三跪,而后恭恭敬敬盘坐在下边,低头说道:“大爷爷,王三走了,走时给我留了一张卡。说是给道观修缮之用。”
“恩,知晓了。”
那道童又道:“我虽也听说过这王三的名号,但却不知为何他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头,如今行内都知晓他。”
座上的老头嘴角微咧,像是发笑,他忽的睁开眼睛,问道:“你想成为他那样?”
道童被看穿,挠了挠头,而后道:“谁不想扬名立万嘞,我瞧他潇潇洒洒,又出手阔绰,实是…实是羡慕的紧。”
老头道:“你瞧他潇潇洒洒,出手阔绰,但你观他衣着外貌,可是个有钱人的模样?”道童仰头思索,而后摇了摇头。老头哈哈一乐,道:“今日天气好,我就当你来陪我聊天解闷,出了这个门,我在屋内所说你不可向他人透漏,知晓了么。”
道童一听,双眼冒光像是极有兴趣,他赶紧重重地点点头。老头这才缓缓而谈:“世间、道分多派,王三所属的那一派,自古以来,便是众多教派中最为奇特的一派,名唤‘藏龙派’,藏龙派规矩奇特,不属道派、不属佛派,亦不属巫派,但百家无不尊敬,只因这一派,谁都不敢小觑。这一派向来一脉单传,是故这一派中只有两人,一个师父,一个徒弟。正因如此,这一脉选徒极为苛刻,必选人中龙凤,马中赤兔。只是这一派行事低调,不为常人所知,是故名为‘藏龙’,往日里师徒二人遍游山川河流,天为被,地当床,倘若民间出现重大疾苦,或重大妖魔作祟,普通道士和尚法师唯恐避之不及,此时藏龙派才大显神威,驱魔驱鬼,除魔卫道。事后又悄悄而走,只接受少许财物银两以作生活所用。因为在这一派中,财是大忌,藏龙派祖训中有一条专门对财所言:‘只可用,不可享’。”
道童挠挠头,“只可用?不可享?什么意思?”
老头道:“受人财物供养,只可用作它事,譬如修庙建宇,譬如捐赠救灾,譬如除魔卫道。但不可自己享用,譬如穿衣住宅,譬如山珍海味,譬如赌博泡妞。”
说道最后一句道童噗嗤一乐。道:“那岂不是就算拿着万万两白银,自己却花不出一分去。”
老头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是修阴德。”
道童又道:“那这王三,便是这一代藏龙派的徒弟?”
老头点点头:“不错。”
道童又道:“他却有甚本事了?”
老头身子微微向前倾斜,说道:“说来话长,二十四年前,xx省首富王氏集团的当家掌柜王某,膝下育有二子,第三子出生之时其妻子突发出血,最后因产子身亡在医院,王某痛心疾首之下秘密请和尚做法超度其妻,其中一得道高僧开了天眼,测到此次灾祸是因王家祖上缺德,报应到现世。王某最后决定,让还处在婴儿的第三子遁入空门,一生修行,以还王家祖上之孽债。此子自小在寺院长大,三岁便能与人对答如流,五岁教他识字画画,六岁便能背史学经文不下百本,八岁便能以童言在佛堂中与众僧谈经论道,是以寺院主持断定此子有天生过目不忘的本事,又因偶一日,寺院主持午间休憩,梦到一条威武金龙,潜在深渊,浑身上下被铁链锁住,不得动弹,醒后发现此子正在他身旁抄写经文,正不知梦中何意,第二日,藏龙派当代的师父来拜寺,一眼便相中了此子,认为此子乃是藏龙派天选之人。两人为此子争执不下,后在此子面前放置了两样东西,一个木鱼,一把桃木剑,让他自己选择。此子先去摸了摸木鱼,潸潸泪下,伤心至极,后又去摸桃木剑,始一触剑,便牢牢抓住剑柄,上上下下挥舞一番,眉目间是说不尽的开心快乐。”
道童听到这儿已经怔怔出神,急忙问道:“所以那小孩当然被藏龙派的师父带走?”
老头道:“不错,带走之后那师父悉心教导,发觉此子不仅灵动聪明、过目不忘,且根骨俱佳,不论文武,一点便通,尤其善于观人言行,察人举止。后因其本家姓王,这小子又排行老三,为了让他不要忘本,替他取了个名儿,叫王三!”
道童道了声:“原来如此,那为何江湖上只传王三之名,却不传他师父的名讳。”
老头道:“早在七八年前,他师徒二人游历山水,偶到一处偏远山村,村内因厉鬼作乱闹了大病,整个村庄弥漫病瘟,师徒二人作大法事,驱逐厉鬼,但鬼虽驱了,病根还在,眼看村内五十余口人因病死绝,其师父自断阳间寿命,让王三做法,以他师父的玲珑宝体,烧成舍利,碾碎磨成粉,辅以药材,煮成药汤,救了全村五十农户的性命,他师父自然已不在阳间。”
小道童听到此,双手合十:“无量观,大德之人。”而后转身向外,跪倒拜了三拜。而后转身默念往生颂歌道:“太上赦令,大德仙魂……。”念完之后,道童双目含泪,啜泣不止。他呜呜道:“既是…,既是有这样的师父,王三他……唔……,王三施主定然也是为大德行之人。”
老头本也心情沉重,突然听到道童这一句,哈哈一乐,道:“他?他可算了吧,他能有他师父一半的德行,我便感天谢地了。”
道童道:“啊?难不成因为师父去的早,还没教成王三施主么。”
老头说及此,面色忽转严肃,说道:“你还是小瞧了这小子,你可知王三跟了他师父五年之后,已尽得他师父全身真传,文武之事,一样不落,那小子的资质,正是天才中的天才,往后的近十年,他师父已无事可教,只对他做两件事:其一,磨其锐气。其二:戒其骄躁。但此子正因资质太好,骄躁之气若非二十年不可磨砺。好在王三这小子在大是大非面前品性不差,也是他师父教导的好,是故他一出江湖,便搞得人尽皆知,众人都知道他厉害,送了他鬼才王三的名号,他虽然也做的是除魔卫道之事,但全然没了藏龙派低调隐秘的传统。唉……。”说到这老头深深叹了口气,他师父临走之前,专给我写了封信,信上言明要我磨砺此子,可他千算万算也未算到,我这个半条命的老骨头,如今,也时日无多,哪还有精力去管他。我前些日子闭关半月有余,就是为了开天眼看此子日后到底是为仙还是为魔。哪知只看到一片混混沌沌,天机难测,天机难测。”
道童见老头伤心,急喊道:“大爷爷,你……。”话未说完,老头摆了摆手。“我累了,你出去罢。”
道童只得低头称是,而后走出房门,道童一脚跨在门槛外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大爷爷,这些秘辛,你怎得知晓的这么清楚。”
再看老头,老头已然闭目休息,并不答他的话,他只得掩了门,自己出去了。等他关了门,老头这才睁开眼,小声自语道:“我?我当年,也算是半个藏龙人罢。”想起了往事,老头睁着眼,对着地面久久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