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战点头道:“行,你们这边动作快些,我派人去把安竹莫秋他们叫回来。仲宫你吩咐下去,收拾完了就动身,所有还在外头闲逛的族人立刻叫回来!”
“是!”
不一会儿,安竹和莫秋就匆忙赶回来了。听说丘陵摔了,安竹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插翅立刻飞回去。当下獒战让他和莫秋骑马先行,随后再带大部队往回赶。两人走后不久,仲宫也拿到了出寨文牒,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乌鲁寨。
看着獒蛮族长长的马队缓缓走出大寨门口时,不远处阁楼窗户边默默注视着的白涵心里又沉沉地刺痛了一下。
贝螺还是离他而去了……而且还是跟着那个獒蛮子走的……不知道这一别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怎么想都觉得是钻心地疼!
“哥,别看了!”站在他旁边的白岩劝道,“她已经铁了心要跟着獒战了,你就随她去吧!迟早她会后悔的,到时候她就知道谁是对她最好的,就会乖乖地回到你身边来求你的。”
白涵没说话,因为他心里一点都不确定,不确定贝螺是不是真的会后悔,真的会回来找他。那晚,听贝螺说獒战是夫君的时候,他看见贝螺眼里全是坦然,毫无做作的坦然。
当时他便心如刀绞地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那个獒战真的有那么好吗?自己难道连个獒蛮子都不如吗?为什么,为什么贝螺竟会心甘情愿地跟着那么一个男人呢?
“獒蛮族今年收获颇丰啊!”白岩又在旁边冒了一句,“哥你瞧,马队挺长的,换走了不少货物吧!哼,先让他们得意一阵,等十二月时他们就知道厉害了!想再从我手里换盐,那可就不是件容易事儿了!”
“换盐?”白涵垂下眼眉默默地念了一遍。
“是啊!换盐,”白岩抄起手,眺望着獒蛮族远去的马队得意道,“只要有我白岩在这儿坐阵,他们獒蛮族以后就休想轻易地从我手里换走一颗盐!”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贝螺这回明明可以问我们多要,可她没有,仅仅是要了二十罐,而且我听说她还送了花狐族十罐。”白涵皱眉道。
“真的?”白岩有些意外道,“她还送了花狐族十罐?那她手里不就只剩下十罐了吗?这样的分量仅仅够他们獒蛮族撑过冬的。难道她不知道再从我们手里换盐已经没那么容易了吗?”
白涵抬头望向马队,表情深沉地摇头道:“不,贝螺应该不会笨到那种地步。”
“那是为什么?这就奇怪了啊!难道她另有对策?”
不知怎么的,白涵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丝不安,仿佛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但究竟是什么事情他暂时还想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跟盐有关。
獒蛮族的马队渐渐消失在了黄昏的薄雾中,白涵的心再次被揪起……他能期待的,恐怕就是獒战所许的不久之后的那次对文姬娘娘的探望吧!贝螺,希望到时候你的所有记忆都能恢复过来……
紧赶慢赶赶了五天的路后,獒战一行终于到达了獒青谷谷口。留下仲宫运送货物进谷后,獒战带着贝螺先进谷了。两人一边走一边玩,打打闹闹地走了小半天才达到了青湖旁。到了青湖边上,已经晌午过了。贝螺一屁股坐在岸边,耍赖道:“狗狗我不走了,好饿哦!”
獒战紧跟着在她身边坐下,单手揽着她笑道:“又饿了?不才吃了饭团子吗?怎么饿得这么快?怀上了?”
她扭头冲獒战鼓了鼓腮帮子,扮鬼脸道:“哪儿有那么快啊?还不到半个月呢!你想当爹想疯了是不是?”
“对啊!我就想当爹了!”獒战点着头,理直气壮道,“我媳妇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想当爹的事?别忘了,你得给我生八个,四男四女,你不赶紧点,什么时候能生完?”
“八个?”贝螺眼珠子往上一翻,脑袋一歪,倒獒战怀里装死了。獒战捣了她胳肢窝两下道:“装死?装死就不用生了?装死也得给我生八个!”她一边咯咯直笑一边拨开獒战的手道:“就不生!谁能生八个啊?真当是小母狗下崽子呢!生不出来,没法生!”
“真生不出来?”獒战一个翻身将她压下,继续捣她胳膊窝逗道,“快说,生不生?不生我就继续捣,看你能撑多久!”
“哈哈哈哈……”贝螺笑得快岔气儿了,只好可怜巴巴地求饶道,“我生我生……哈哈哈哈……我生总行了吧?可八个太多了好不好?就两个,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就成行不行?”
獒战不让步,拿下巴在她锁骨旁来回蹭,弄得她更痒痒了。她只好又求饶:“四个,两个好字,这样总行了吧?这已经是我最大极限了。生太多我身子会受不住的,你也不想看我老是病怏怏的吧?我们就生四个,四个就够了,两男两女,多热闹啊,对不对?”
“这还差不多!”獒战歇了手,凑上去就吻住了她。她忙捶了獒战肩头两下,挪开嘴唇害羞道:“别乱来啊!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就随便起来了?赶紧起来,叫人看见怎么好?”
獒战双手撑在她耳边,俯看着她道:“谁敢看?除非他眼珠子不想要了!话说这两天晚上都不好亲热,帐篷里面太热了,这会儿刚好补上……”
“才不要呢!”贝螺一把推开他,坐起身来护住心口道,“不要!人家都饿了,饿了你听见没有?饿了还给你糟蹋,人家是不是特别可怜啊?还让白涵带话回去给我娘说你对我好呢!一点都不好!饭都不给吃够,哪里好了?”
獒战忍不住笑了,凑过来在她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问道:“那你想吃什么啊?”
“鱼!”贝螺指着碧玉似的湖面笑道,“我要吃鱼!”
“这还不简单?”獒战说着起身,脱掉了外衣往旁边随意一扔,便矫健地扎进了清凉的青湖里。贝螺忙也爬了起来,冲水里的獒战喊道:“我去捡些柴火哦!鱼虾蚌壳螺蛳什么的,多捞点上来吧,听见没有?我去了哦!”
贝螺记得离这儿不远的小木屋别墅里经常都备着干柴。她打算去那儿抱两捆到湖边,再拿些椒盐,跟心爱的狗狗来个湖边浪漫野炊!嘿嘿!很不错吧?
心情雀跃地跑到了小别墅的灶房里,她一边哼歌一边蹲在灶膛前收拾柴火。正收拾着,她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立刻从柴火里抽出了一根粗棍子,一个灵巧的转身,棍子如疾风般地往后横着挥了过去!
“呀!”身后那人轻轻地叫了一声。
“若水夫人?”贝螺一愣,原来是若水,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木棍放了下去,“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啊……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到这附近寻一寻有没有好点的野菇。贝螺,”若水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她道,“你真的没死?”
“没有,”她轻松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脸道,“你看,好好的,有脸有鼻子不是鬼,你放心好了!刚才吓着你了吧?”
“呃……也不算,獒战之前已经派人跟大首领说过了,说你并没有摔下山崖,而是被歹人给绑出了谷,后来他在乌鲁寨又遇上你了,这才把你给救了。”若水脸上的笑容里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失望。
“他是这么说的吗?”贝螺不由地呵呵笑了起来,“这家伙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他救我……算了吧,就算是他救了我吧!”
若水忙问:“难道不是獒战救了你吗?”
“还有安竹穆烈木棉呢,哪儿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贝螺转身弯腰,抱起了那两捆柴火,又转过来对若水努努嘴道,“劳烦你搭个手,帮我把那两个罐子放这柴火上。”
若水将灶台上的两个作料罐子放在了贝螺抱着的柴火堆上,问道:“你抱着这么多柴要去哪儿?”
“狗狗……哦,不是,是獒战,他在那边捉鱼虾呢!我们打算在湖边填饱肚子再回寨子里去,若水夫人也一块儿去吗?”
“不了,我还得回寨子去呢!你们填饱肚子早些回来,大首领和凌姬姐姐都盼着呢!”
“知道了!”贝螺说罢小心翼翼地抱着柴火和罐子走了。
若水送她到了灶房门口,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她走向了獒战。獒战已经从水里冒了出来,举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朝她挥了挥,然后扔上了岸。她好不兴奋,一边加快步伐跑过去一边大喊道:“狗狗你真厉害呀!你应该是最会抓鱼的狗狗了吧!再多些!我还要蚌壳!我还要大虾,很大很大的那种!”
獒战冲她笑了笑,一头又扎回水里了。看到这儿,若水心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将隐藏在袖子里的那把小尖刀收回了刀鞘。此刻她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都有,酸味儿最是满溢,都令她有种反胃口吐的感觉了!
这女人又回来了!又一次……又一次回到了獒战视线里!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命大总是那么好运呢?上一回,布娜已经将她投入了滚滚青河中,她本来应该死的,可居然又浮了起来,还大喊救命。因为有族人路过,布娜没胆子当着别人的面儿杀了她,只好又叫人把她捞了起来,那一回她没死成,可这一回呢?
原本以为这女人从此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了,原本以为接下来需要对付的仅仅是那个楚姬了,谁能想到,这女人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不单单出现了,还和獒战看似亲密无间,俨然是一对恩爱小夫妻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说她坠崖失踪难道都只是个幌子?
一想到这儿,一股恶气再次涌上心头。若水摁住心口,强行将涌上来的酸水又咽了下去,沉沉地呼吸了两口气。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想杀了金贝螺?”
若水立刻转过头去,一双略带杀气的眸子看向灶房里站着的那个人道:“你还没走?想死吗?獒战就在这儿!”
“着急什么?他好像正跟他的金冬瓜闹得欢腾呢,哪儿有功夫来理我?怎么了?心里不舒服了?刚才,你的确是想偷袭金贝螺,想杀了她是吧?”
若水扭过脸去,继续望向青湖上冷冷道:“我做事不必向你交代!”
“你做事的确无需向我交代,但我要提醒你,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想过问你为什么想杀金贝螺,虽然我已经猜到缘由了,可你最好记清楚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若因为你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坏了主上的大计,你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的。”
“你的提醒太多余了!我由始至终都知道我是为谁卖命的!”
“那最好,先走了!”那人说罢转身从窗户那儿一跃而出了。若水看着那人走远后,这才松了一口,扭头匆匆地离开了小别墅。
獒战和贝螺的欢愉,她不想再看第二眼,她怕她自己会失控,会忘了自己来这儿真正的目的,会对不起那个苦心积虑将她安插在獒拔身边的主上。为了獒战这种不爱自己的男人对不起主上,她觉得是不值的!
傍晚之前,獒战和贝螺回到了寨子里。见到贝螺,獒拔和凌姬是最高兴的,凌姬甚至激动得掉起了眼泪珠子。大家坐在一处说了一会儿话后,獒拔父子自去议事厅里说话了,绿艾则陪着贝螺去看丘陵了。
这回丘陵伤得不轻,脚踝扭了,右胳膊也脱臼了,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养好了。所幸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这得多亏了她身边的一个使女,当时见拉不住她了,便抱着她一块儿滚了下去。结果那使女后背撞在了树上,替她挡了一劫,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丘陵见了贝螺,格外开心,拉着贝螺的手欣慰道:“我就知道你和獒战的缘分不会那么浅的,他已经够可怜的了,老天爷怎么还舍得把你也弄走?你回来就好,回来我也就放心了。你那园圃和酒坊还好好在那儿,活儿也没断过,只是不知道我和绿艾打理得好不好,你回头让绿艾领着你去瞧瞧。“
“说到这茬,你说我们俩是不是该问贝螺要些那什么奖金酬劳的?”绿艾在旁打趣道,“我听念衾说,她每月都有一捆苎麻,两块禽肉,还有什么来着?对了,还有几斗子栗米!丘陵,我们也不要多了,问她要几个小娃来玩玩就行了!”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贝螺笑道:“行,你那么爱小娃子,我回头就把寨子里无爹无娘的小娃都给你找来,十几二十个够你带着玩儿的了!”
绿艾轻轻地掐了贝螺胳膊一下笑道:“还跟我们装傻是吧?这么聪明的一个小脑袋瓜子还会听不明白我们说的是什么?眼下你跟獒战都好上了,那就得赶紧为獒战开枝散叶啊!家里也是冷清,要能多添几个娃,你说该多热闹?你也别担心养不了,有我呢!我替你麻溜地带着,你只管生!”
“单是我添就行了?他们出来没人陪着玩,你也得多生几个叔叔姨娘出来陪他们啊!”
“我就罢了,跟了大首领多少年了,就从来没见着一点小娃的影子,”绿艾轻轻摇着头叹气道,“我这辈子怕是无福生养了。凌姬姐姐常年拜着神灵,好容易才有了这一胎,我这人又不殷勤,神灵哪儿会眷顾我呢?我就打算替你和獒战养孩子,多少都不介意,还是那句话,只管生!”
又一阵笑声在丘陵那房间里响起。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安竹娘的声音:“哟,莫秋啊!提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呢?瞧你这客气得,都叫大娘不好意思了!”
“先前我和安竹走得急,我包袱东西什么的都还在仲宫哥那儿。他刚刚回来,派人把东西给我送来了,我就挑拣了几样补身的药材给丘陵送过来了,都是我在散市上跟人换的,人参鹿茸,都是北方的好货色。”
“哎哟,秋儿啊!你破费了啊!都说那鹿茸贵得跟孙子似的,你还破费那个做什么啊?来来来,进屋里坐会儿,我让安绣去把她弟弟叫回来,你们兄弟俩喝两杯!”
听到这儿,绿艾笑盈盈地起了身,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去瞧瞧,我倒还没见过真的鹿茸长什么样儿。丘陵,我替你去瞧一眼,看那抠门抠到家的人还能给你送些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