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突然开始觉得有些苦闷。
夜总是短暂的,一觉之后天便大亮,新的一天开始。而对于霓裳来说,却又不仅如此,往往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很久,屋外也已经足够温暖了。
这一天,同样如此。
但是只有霓裳自己知道,昨天的那一夜是有多么漫长了,自己久久没法进入睡眠,眼睛一闭便是乱七八糟的很多事情,她甚至忘了最后自己是怎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霓裳还会觉得脑袋很沉重,甚至隐隐有些发痛。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精神一直很差,在坐了很久之后,她才开始穿衣服。
红衣是在那个时候进来的,她看到霓裳已经醒来了,便说道:“王妃,您醒了啊,要不要我帮您梳妆。”
霓裳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今天也不出去了,就这样吧。”
“看您状态不是很好啊,王妃您没事吧。”
“没关系的,只是没有睡醒而已。”
霓裳随便梳洗了一下,她朝红衣说道:“帮我准备点吃的吧,我有些饿了。”
“好,我这就去。”
霓裳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已经睡到了午后,这是在吃东西的时候才知道的事情,还是红衣无意中说出的。
霓裳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以为精神不太好,她的胃口也变得有些糟糕了。
“红衣,今天莫知于没有过来吗?”
“莫知于他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来了,现在应该跟王爷在一起。”红衣回答道。
“奇怪,我不是告诉凌幽南,莫知于来了之后叫我起来的嘛,怎么他没有过来叫我。”霓裳轻声地嘀咕道。
红衣似乎猜到了霓裳在想些什么,她虽然没有听到霓裳说什么,但是还是开口解释道:“王爷他专门跟我们吩咐过,不要打扰您休息,他说想让你睡个好觉,所以莫知于过来之后我跟墨衣就没有叫醒您,希望您不要怪罪。”
“哦,没事的,那我现在过去把。”
霓裳起身,然后离开了林海院。
见到凌幽南和莫知于的时候,他们正在一起坐着,凌幽南坐在轮椅上,莫知于坐在另一边,中间是一张石桌,他们俩个人正在下棋。
霓裳走了过去,然后坐到了凌幽南的身边。
也许是围棋,可是霓裳不懂,她只能看着。
凌幽南和莫知于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那上边,他们只是跟霓裳点头示意,便继续着棋局。
凌幽南的表情有些严肃,但是看样子莫知于同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二人应该是正到了比较纠结的时候,谁都没法轻易取胜。
霓裳注意到,凌幽南的眉毛越来越紧,几乎是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莫知于把手中的棋子终于收了起来,他起身,然后说道:“我输了。”
“你本来可以赢的。这是我第一次赢你。”凌幽南的神情仍旧很糟糕,霓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除了棋艺跟医术之外,你全都比我强。”莫知于笑了笑。
“你的心思已经不在这盘棋局上边了。”凌幽南开始收拾棋子。霓裳帮忙收了起来,他们把棋子装到了盒子里,然后放在了一边。
莫知于这才朝霓裳招呼道:“你睡了足够久的啊!是刚起来吗?看样子没有什么精神啊!”
霓裳点了点头,“昨天睡得很迟,又一直睡不着,睡眠质量很差。”
“怎么了?”
凌幽南在霓裳的耳边轻声地询问道。
霓裳摇了摇头。
莫知于继续问道:“霓裳你懂棋吗?”
“不懂,可是刚刚好像凌幽南原本是要输的。”
霓裳只是通过表情看出的这一点,因为凌幽南的表情全程都很难看,不像是莫知于一般轻松随意。
当然,霓裳并不知道,凌幽南的表情之所以那么难看,是因为他看出了莫知于的心思已经不在棋上边了,他的落子没有章法,太过于随意了一些,这不像之前那个思维缜密的莫知于。
凌幽南抬头问道:“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吗?”
莫知于点了点头。
霓裳一瞬间有些发愣,莫知于过来的很早,他们应该已经说了很多事情了,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
“我一直在犹豫,即便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可是,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我的父亲,我有必要回去见他一面。”
“做父亲的,临死之前,总会希望可以见自己的孩子一面吧,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皇帝了,北漠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只是一个父亲而已。”
“尽管我对他没有什么感情。”
莫知于说道。
“你要去北漠吗?”霓裳有些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莫知于最后所做的决定还是这样的。
莫知于点了点头。可是,他的话锋一转,“可是我不会去当皇帝的,北漠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只是回去看一看那个男人,我对他没有任何的印象,可是他一直在找我。”
“黄老说,我八岁之前的记忆被人封印掉了,我想要找到那些。这些年我总会觉得空落,因为回想以前的时候脑袋里会疼痛,我想知道那时候发生过什么。”
“什么时候出发呢?”霓裳问道。
“四国大会之后,黄老他们会先回去,我会帮王爷先治好腿,然后再去北漠,这件事情昨天的时候已经说过了。黄老同意了。”
莫知于继续说道:“在去到北漠之后,也许我会常住一段时间,但是到最后还是会回来的。”
凌幽南沉默了很久,他终于开口道:“如果你去到北漠,之后还会回来的话,就等东离的局势安定下来再回来吧,这中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动乱,你回来之后只会更危险。”
“也许吧,可是我觉得你会需要我的。”
风声似乎突然停了下来。
凌幽南嘴唇动了动能,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却一直没有说些什么。霓裳在一边坐着,她说道:“你们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了当地说嘛?非得这么吞吞吐吐的,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说话之间还要靠猜的,有意思吗?”
霓裳希望凌幽南有什么都可以直接说出来,莫知于都已经决定要走了,虽说他还会再回来,可是去到北漠之后真的会发生些什么呢?谁知道呢?如果真的像凌幽南所说的只能一直在北漠待着呢?到时候有什么话还可以说出来吗?
难道要穿过茫茫的旷野去到北漠吗?到那个时候还有那种机会吗?霓裳觉得不一定。大家都知道这个未来太不确定了啊。
可是凌幽南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反倒是莫知于笑了笑,然后开口道:“你不用说什么了,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些什么的,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想法我大概都已经知道了。”
凌幽南的眼神当中有光在闪烁,当然,他那样子的人是不可能哭出来的,霓裳知道,凌幽南只是情绪有所起伏而已。好歹这个样子已经可以证明他没有那么冷血了。
隔了很久,莫知于又轻声地问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北漠吗?除了要去见一下我那个垂危的所谓的父亲之外,我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
莫知于看着凌幽南。
凌幽南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道:“你是为了我吧。”
霓裳不解,“如果你是为了凌幽南,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离开他,你去到北漠,还有谁能帮他呢?只有云容吗?四国大会之后,就是东离国内皇权的争斗了,他在面对凌炎庶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绝对的优势,他更需要你留下来。”
莫知于朝霓裳解释道:“并不是这样的。”
他说道:“我相信凌幽南可以当上东离的皇帝,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难,尽管凌炎庶也足够优秀,可是我相信他可以赢,这是十年的相处当中得下的结论,因为他足够优秀。”
“可是在那之后,只是做一个东离的皇帝吗?凌幽南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要做的就不单单是这么简单而已,他要的也不仅仅是整个东离。他需要把整个世界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然后重新修改规则。我回到北漠,只是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来给予他北漠方面的帮助。”
莫知于的目光很深邃,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想到了好多年之后的场景。
当然,霓裳不会想到,好多年之后,当同为皇帝的北漠大君莫知于和东离皇帝凌幽南站在一起的时候,这片大陆已经物是人非,他们在很久之后再见面,他们都不再年轻了,可是他们见面时彼此的眼睛里仍然会有泪光在闪烁。年轻时候的坚持和努力,他们从来都不会忘记。
凌幽南点了点头,他伸手握住了莫知于的手,他说,“你在北漠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去那里找你,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以凌幽南的身份,而是以东离皇帝的身份,去找北漠和谈,希望你可以等到那天,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还会记得我。”
莫知于紧紧握着凌幽南的手,他说道:“我会的,到那个时候,我会站在你身后,成为你最坚实的护盾。”
俩个男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霓裳在一边看着竟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已经做过了告别吗?之后就可以随意分开,好像已经习惯过分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