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月光稀疏,一艘平日里很少动用的,停泊在渔村不远处海岸边上的大号平层渔船被一位橄榄色皮肤的多恩骑手松开绳索,然后与其他一群多恩人踏上船只,升帆划桨渐渐远离海岸。
“叫我说,要是真有洛恩母亲河庇佑,他咋会生病?”摇着桨,有船员小声嘀咕,边说边看着船尾瘫靠在那里的黑发男子,对方此时正哼哼唧唧的,似乎发烧了。
“祭祀大人不也总生病?”另一人反驳,但没敢说的太大声,因为那位祭祀此时就坐在船头处,与领头的多恩人交谈。
“他能在海里呆那么长时间还没被淹死,我认为他说的是真的。”这位说话时一脸敬畏,“我见过他,以前他可办不到。”
“没准是啥邪门手段呢。”
“祭祀大人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认同者小声回答:“而且他说的没错,他没有道理背叛咱们,也没道理跑到咱们这里来啊。”
“我就感觉他没撒谎。”旁边听着的另外一人点头附和。
……
这基本代表了这艘船上大多数人的想法,而这艘船中的人全都是之前那些骑马的士兵。
敲定结局的筹码是蓝礼在海中憋了三个小时的气。
最初尽管他说了许多话,但这群多恩人仍旧心有疑虑,只是随着那种超自然情况的出现,大多数人都不自觉彻底信了他,继而对献祭与母亲河抱有强烈的信心。
很难说这到底是被言语劝服,还是被那种特殊的力量勾起了反抗魔龙的期望,总之此时这艘船上的二十多个人当中包括蓝礼与雷妮丝。
仍旧黑着一张脸的小王后此时被五花大绑的困坐在桅杆处,面对周围充满敌意的目光满脸愤怒与绝望,还有一丝丝难以发觉到的惊恐,相对而言,她的前同伴所受待遇要好很多。
最开始对蓝礼充满敌意的这群多恩人此时反倒是客客气气的把他请上了船,其中最客气的要以那个阴沉的老人为甚。
不过尽管如此,但蓝礼并没有完全获得信任,上船前他手头上的武器就统统被收走了,同时有两个士兵一直在他身旁附近,看似随意坐着,实则在警惕着他跳海逃窜。
只是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总比被当场乱刀砍死来得强。
蓝礼对此就很满意,他认为干什么都要一步步来,而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眼下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装病。
他也的确在干这件事,一动不动地躺在船尾处,满脸虚弱模样。
自打从海水里面钻出,他看起来就病怏怏的,上船之后甚至满脸迷糊的瘫靠在船尾仿佛陷入昏睡,乃至不论是谁,与他说话基本都得不到什么有效回应。
这自然难免让周围人们升起一丝疑虑,但蓝礼不得不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他是一个假的多恩人,更是一个假的洛伊拿人,对于这个种族,他只限于从书籍上看到的一些常识,更多的根本不了解。
短时间内忽悠忽悠人还行,继续聊下去保准露馅,更别说这里还有一个所谓的前对手存在,所以他只能这么办。
但蓝礼现在却也并不单单只是在装病,他目前其实真的不太好受。
此时他的嗓子就很疼,一顿嘴炮连吼带叫的,有效是有效,却也带来了一些糟糕的后果。
当然这点倒是没什么影响,但另一个情况却比嗓子疼要严重的多——于海水当中潜伏,和在水盆乃至河流里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身处于大海,仿佛无穷无尽的冷意连绵不绝地朝他涌来,让他能够长时间在水下生存,但身体当中的热量却也因此不断被寒冷驱逐,乃至于他连续潜水的时间越久,感受到的冷意就越来越严重。
如果可以冒头换气那可能会好一些,但为了达到效果,蓝礼却一直咬牙坚持着,乃至于破开水面后,他已经浑身颤抖,面色惨白了。
他估计自己要是继续硬呆下去,很有可能会被活生生的冻死。
于是有意无意的,蓝礼生病这件事看起来就显得非常真实,一点假象也看不出来。
不过关于他的议论并没有因此停止——不论如何,眼下这船上的多恩人都与整体多恩人民背道而驰,面对这庞大的压力,他们难免心浮气躁。
……
“这事办的突然,但他有力量,大家都见到了。”船头处的老祭祀此时就在安慰着眼前同伴。
“言语能作假,母亲河的恩赐绝对不能,你没法在水里呆那么长时间,我也不能,他很有勇气,伟大的母亲河想来正是看中了他这点。”
最开始敌意严重的老人眼下却仿佛变成了蓝礼的铁杆粉丝,言谈间对其颇为推崇与期待。
“我倒没太怀疑他的话。”和他说话的那位黑发多恩大汉闻言摇头否认道:“我就是担心,我们这么做要是叫乌勒老爷知道了可怎么办?”
原本兴致冲冲的召集人手跑来埋伏抓人,一连埋伏了好几天才终于碰到目标,结果一番交涉却反而跟着那叛徒奔向了大海——虽然此时他们不认为叛徒是真叛徒,但旁人不知道啊。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指不定有什么严重后果呢。
“乌勒的城堡距离咱们这里有半个月路程。”老祭祀道:“就算有人去报信,咱们到时候也已经到了绿血河了。”
说着,他哼了一声:“到那时,咱们与大祭司会面,获得了他的支持,那么就算乌勒知道了,这事也改不了了。”
多恩东部地区有条河叫绿血河,里面有着一些拥有纯正血统的洛伊拿人,他们拒绝融入多恩本土文化,并且一直保持着古老洛伊拿文明的习俗,而老祭祀曾经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前提是我们做的这事没错。”大汉闷闷地回答。尽管他此时相信了蓝礼的话,但事实没真正发生之前,总会有疑虑与顾及。
“不然你说的大祭司还能支持我们吗?”
老祭祀闻言微微一笑。
“咱们不能肯定他说的是真的,但谁也不能说那是假的,是真是假,大祭司自然会做出正确判断。”
有些话他没说,但实际上船上这些人对此心知肚明。
尽管是一些文盲,但他们也不傻。
蓝礼说的是真的,那么怎么都好说,而万一要是假的,代价不过是赶一段路罢了。俘虏在手,什么时候处置,怎么处置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甚至往深里想,抓住雷妮丝这个多恩仇敌,操作好了还能带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呢。
当然,大多骑手并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但身为祭祀的老人却一直有这个念头——不论是真是假,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件事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
显然老祭祀并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可惜他没有考虑到某人的狡诈。
尽管在之前有搜查过蓝礼全身,除了身上的衣物外,武器基本被卸下,但实际上蓝礼暗中却藏匿了一把匕首——有着匕首掌握这种能力,他带有技巧性的藏匿没有被这群多恩人发现。
此时瘫靠在船尾的蓝礼看起来虚弱不已,可实际上他一直在留意周围情况,准备有合适时机降临就暴起发难。
当前船上的多恩人比陆地上的只多不少,但身处于大海,仰仗人鱼之息,蓝礼认为自己就算敌不过也能够纵身跳海,继而尝试动手凿穿这艘船。
到那时,就是他占据主动的时候了。
可惜他的计划还没有真正来得及实施,一场颇为奇怪的意外就突然发生——
风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