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河城是河间地佛雷家族的家堡,但它并不只限于一座城堡,而是两座。
分守于一座宽敞石桥两端的两座城堡。
傅雷家族的人们日常于这两座城堡当中固定生活,而作为家主的老瓦德.佛雷侯爵偶尔会跑到这边来,偶尔会前往那边去——虽说许多大贵族麾下掌控的城堡可能不止一座,但如此接近的两座城堡却基本属于维斯特洛仅有的。
如此修建的原因主要是为了方便佛雷家族收取过桥费,以及更有利于防御。
相对于维斯特洛领主家族普遍千年以上的历史,佛雷家族的“年纪”很轻,轻到只有六百岁,连他们家麾下的封臣历史都比他们要久。
但虽说“年纪不大”,佛雷家族的势力与实力却远超河间寻常贵族,甚至处于河间地最顶级的贵族行列当中。
原因有很多,但根本原因却是城堡下的那座桥,以及过桥费。
孪河城坐落于一条名为绿叉河的庞大河流之上,而绿叉河则竖着分隔了北境与河间地的大片道路,要从北境到西河间地,孪河城是附近几百里内唯一的渡河点,战争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暂且不提,单纯收过路费就已经让佛雷家族富得流油。
换句话说,城堡下这座桥是佛雷家族的生存根本,也是他们层层壮大的根基。然而在今天,在一个尚算晴朗的冬日天气下,他们的根基却遭受到了一次危险的冲撞!
阳光笼罩下,肉眼可见的一道滔天巨浪突然从城堡外视线尽头汹涌浮现,并且朝着孪河城极速冲击而来,隐隐哗啦声如同瀑布撞击卵石,又如同被大坝阻拦憋了许久的浩瀚江水而今终于遇见了开闸一般,一股脑猛冲而至!
一些本在城堡城墙上巡守的士兵最先发现了这点,随后是城堡高塔当中的一群人,最后消息飞速扩散而开,蔓延到了两座城堡内外——
人们起先对此并不相信,因为这情况根本就连想都想象不到。
但在亲眼所见之后,他们却不得不相信。
于是惊慌尖叫与焦急大吼遍及两座城堡——切菜的、喝酒的、与曾祖母偷情的,嫡系、旁系、子辈、孙辈,仆从、帮厨、士兵、马房小弟……
不论什么身份,不论在做什么,此刻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影响的慌张朝城堡外世界逃窜而去,完全顾不上别的。
仰仗于孪河城收过路费的习俗,两座城堡而今的闸门并没有封闭,因此很多人成功出逃,但也并非全部。
于是当那河流尽头的巨浪冲击而至后,没逃出去的一群人仿佛能够隐隐感受到脚下地面传来一阵晃动,随后在从天而降的大量冷水下,他们直接被浇成了落汤鸡。
“没事了?”
坐在椅子上被抬着朝城堡外跑去的老侯爵比较幸运,大水浇盖而来时他恰好抵达城堡的门洞当中,于是避免了落汤鸡的下场,但他却眼睁睁见到跟在后边的子子孙孙们一个个狼狈不堪,浑身滴水外加满脸惊恐的模样,这让他原本有所慌乱的情绪突然消散一空,转而变成一片恼怒。
“就这么点风浪,你们一个个的就全都坐不住了?我要是真死了,那这佛雷家——”
“快跑,快跑,又来了!”
惊恐大叫声打断了他的训斥,一瞬间原本放下心来的许多人再次变得一片惊慌,就连原本愤怒的老侯爵此刻也没心思在教育晚辈了,满脸焦急地忙示意几个儿子把自己快点抬出这个危险的“家堡”。
阳光笼罩下,肉眼可见的庞大浪潮再次朝着石桥以及石桥边缘两座城堡冲击而去,城堡两端的出口则不断朝外窜出一个又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随后他们汇聚在桥两侧,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那原本安全非常的城堡不断受到一次又一次河水的冲击,望着那浪潮如同巨人巴掌般不断煽动着,望着一条条水中游鱼伴随冲击而连绵拍打在城堡城墙、桥面与塔楼表面,然后摔落地表不断扑腾……
望着这一切,逃脱出来的每个佛雷家族中人此刻反应都不相同。大人们满面惊恐与茫然,有跪地祈祷的有原地打转的,小孩子们有的在奶妈怀中大声哭嚎,有的则充满惊奇地望着眼前那一切,有个男孩甚至因为脚边甩来一条鱼而欢呼叫好,结果被揍得哭爹喊娘。
“那边是怎么了?”
远处正在田地里拾取麦穗的一位农民见到了孪河城方向发生的情况,因此陷入呆滞,他身旁几个则已经被吓得跪倒在地大呼诸神保佑。
田地外泥土小路上几个风尘仆仆的行商同样也望见了那一切,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则跨坐在马背上瞧着那一切幸灾乐祸。
“难道天上诸神终于开了眼,决定惩罚咱们的佛雷老爷了?”
没人回应,这情况注定会成为一个不解之谜。
……
外头喧嚣吵闹,却没人留意孪河城内圣堂中的一切。
情况发生的突然,人们只顾得上逃跑,倒是将某个原本的贵客给忘在了脑后。而当他们想起来时,却已经不敢再随意进入这伴随河水冲撞而隐隐晃动着的城堡当中了。
此时蓝礼仍旧在对着手指上的蓝色火苗不断念叨着,而他每念叨一次,手上火苗都会剧烈摇晃一次,一股无形的波动也会因此倏然扩散一次。
如果有人见到这一切,那么就会发现,外面河水的躁动频率,与这火苗的晃动次数有很大关系。
然而此时别说有人发现,就连当事人对此都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伴随着无形波动不断的扩散,他整个人也仿佛受到连绵的冲击一般,思绪变得有点恍惚,心中想着的事情与情绪则悄然勾起了脑海中遗忘许久的一些记忆。
“蓝礼爵士?谢谢你救了我。”
“他们说你们多恩人的领主甚至领主夫人都公开养情妇与情夫?大多还喜欢同性?是这样吗?”
……
“你能想象到被水不断在脸上扇巴掌的感觉吗?”
……
“快来,我们要重新开始。我不会生病,但你就不一定啦——”
……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开不开心?”
“等回了君临,我可以带你看看以我名字命名的一座山丘,我准备在那里盖一座大花园。”
“现在是挺臭的,但是以后会变好的——怎么,你不相信啊?”
“你害怕了?”
……
“好久不见。”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你在多恩沙漠时说过自己叫蓝礼,这个名字很少见。”
……
“你放心吧,都已经过了四十多年,该放下的早就已经放了。”
……
“我恨你,蓝礼。”
……
“我恨你……”
……
背后方向有各种嘈杂声响传来,最后甚至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让蓝礼恍惚的思绪重新凝聚,但看了看身前无声无息的女人后,他却并未理会。
失去了孩童的清脆与稚嫩,一阵阵祈祷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嘶哑微弱不已,但渐渐的却仿佛变成了这间圣堂内唯一的声响。
时间流逝,因祈祷而闪烁不定的神像面孔也愈发的明亮耀眼,直到某一时刻降临,积蓄的明亮仿佛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暗淡的圣堂内霎时被一阵耀眼金色光芒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