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信长焦急万分,冥珺不得已,只能出声解释,“大哥……你听我说,黄炎他……”
“他怎么了?!”对方即刻追问。
“他……可能已经……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欧阳信长表示听不懂,也许正是因为潜意识在逃避,所以……不想懂。
“……带我去地府。”他要去见黄炎,一定要见到这个男人。
“大哥……”冥珺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可他为什么还是……
许峰都是男人,欧阳信长的表现看在他眼里,再明显不过。
“欧阳,别疯了。珺已经说黄炎没了,恐怕是魂魄散尽,早已消失于三界。”
“闭嘴!不可能!你胡说!胡说!”欧阳信长接近咆哮。
“大哥……,他迫害边境无辜百姓,这一次更是在s市人口密集的地带释放尸毒,还害得你……”
“胡说!胡说你们统统都在胡说!”不管了,既然小妹不送自己去地府,那他可以用走的,一样可以到达冥界!
这么想着,男人不顾外面还在飘扬着雨雪,打开门就往外冲。
“大哥!”冥珺急喊一声,追出去挡在他面前。
“好,我带你去地府。”没办法,如果不让大哥亲眼见证,恐怕他今天不会罢休。
许峰都对客厅里的黑白无常交代一声照看好孩子,于是跟着二人,一个闪身去了地府。
崔府君犹豫片刻,最终跟上。
冥界,阎罗大殿。
廖彤彤看到一众人出现,立刻变得欣喜。
但往来人身后看了看,在确定没有某人熟悉的身影,又显得失落起来。
“黄炎,黄炎在哪?!”欧阳信长一进殿内就看到这个女孩独自一人,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抓住她大声质问。
这次廖彤彤一眼就认出对方,狂野刚毅的脸上没了青斑,却多了一条狰狞的疤痕。
“他……”看了看冥珺,女孩显得犹豫。
珺珺说黄炎是坏人,所以要丢进忘川河,她还亲自跟着牛头马面去看了‘行刑过程’,的确是五花大绑的将他丢到河里,而且这都是两三天前的事情了……
现在珺珺大哥为什么会冲过来质问,还看上去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那她到底要不要说?
冥珺对她点点头,“说吧。”
言下之意让女孩毋须忌讳,但说无妨。
“哦……哦。那个人在地狱受刑后,被牛头马面绑起来,几天前就丢进忘川河了。”
说完,廖彤彤就发现手臂上的力量一松,刚还在眼前的男人不见了……
“该死!”冥珺低咒一声,没想到大哥的速度会变得如此之快,恐怕是去了忘川河,于是不敢迟疑,赶紧跟上。
北阴酆都和崔府君都是过来人,对感情这回事再了解不过。
现在看下来,难不成这个粗汉子……还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要不然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但他们更担心冥珺会控制不住那个发疯中的欧阳信长,也立刻跟上去。
此时的忘川河,一片平静,没有波澜。
欧阳信长刚一靠近,就“扑通”一声,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跃入河中。
“大哥!”冥珺大喊,奈何来不及制止,只得跟着跳河。
两个男人赶到的时候,看见这幕,无奈,又是“扑通”两声。
黑色的水,快速稀释入侵者的能量。
冥珺凝起三色异芒,将前方铁汉护住。
许峰都和崔府君,则是各自用红光作为保护,只是崔府君力量较弱,显得吃力。
这一次,欧阳信长因着周身有小妹的异芒,能量不再被河水侵蚀,快速潜入河底。
而越往下,就越难视物。
完全没有光线,只能凭感觉行事。
也是第一个到达河底。
之后一步步向前,带起的淤泥砂石在黑暗中卷动。
想要开口喊黄炎,可一张嘴就被猛灌一口河水。
只能用狂野的眼四处凝焦。
周身异芒也只能微微照亮四周,稍远一点的地方,完全看不清楚。
该死的……这样找人岂不等同于大海捞针!
但依旧坚定不移的向前。
:“大哥,跟我走!这里有两仪二圣之一的太阴幽荧,黄炎即便没被河水侵蚀殆尽,也必然被二圣吞噬。”冥珺内力传声。
欧阳信长不会这招,即便想回答也发不出声音。
继续前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找到黄炎!
疯狂的举动,让冥珺等人颇感无奈。
只能陪着他在这片冰冷的河底寻找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一无所获,但奇怪的是今天太阴幽荧始终没有出现。
:“大哥,走吧……”不得已,冥珺只能再次内力传声。
再待下去,恐怕崔府君的法力会支撑不住。
而且……最关键的是……黄炎不可能还活着啊。
即便在河底找上一年两年,又能如何?
前方的人没有回应。
北阴酆都暗暗奇怪,欧阳信长竟也能和他们这些有法术傍身的人一样,这么久不用呼吸?
还是说……这家伙也……
就这样,不觉间几个时辰过去。
周围是不变的漆黑。
直到欧阳信长突然停下。
冥珺一喜,难道大哥想通了?
赶紧跟上去。
就发现男人正伸出手,似是在抚摸着什么。
可前方黑漆漆的,他在摸什么?河水?
冥珺心中不解,只是学着欧阳信长,伸出手。
下一刻顿住。
不是河水!黏滑的触感,这……是一个有实体的生物……
生物?!忘川河底能有什么生物……只有太阴幽荧啊!
正准备带大哥离开。
周围河水似是起了变化。
不再静止,而是开始涌动。
是的,自从孟婆离世,忘川河几乎变成一滩死水。
以前还会有微波,河底有激烈的暗流。
可现在却是静的像一个大浴缸,被什么东西塞住出口,不再有任何流动。
冥珺察觉不对,抓住欧阳信长就走。
铁汉没有动摇,依旧静立原地,怔怔看着眼前黑色的庞然大物一点点似在转身,从而带动河水。
直到一双幽绿色的眼出现。
:“大哥快走,这是两仪二圣,实力强大!”冥珺再次内力传声。
许峰都和崔府君已经追上二人,现在看到两道熟悉的绿光。
暗道一声不妙!
可当他们正准备做什么,就发现太阴幽荧压根没有发起攻击的意思。
只是这么正对众人,幽绿色的眼底,十分平静。
最后竟是一点点倒退。
怎么回事?除了欧阳信长不了解二圣脾性,其余人感到惊讶。
而且同时,冥珺心底某种怪异的感觉逐渐扩大。
从刚才起,她就觉得河底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有些熟悉,但因为太淡,没办法进一步探究。
现在,太阴幽荧附近,这股熟悉的气息越来越明显。
莫非……
想到一种可能,女人止不住心惊。
之后随着庞然大物游离,欧阳信长继续向前。
一副不找到黄炎誓不罢休的模样。
许峰都和崔府君还沉浸在两仪二圣奇怪的举动中。
冥珺更是在细想这股熟悉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看到才走出几步的欧阳信长忽然顿住,下一刻疯了一般的向前。
其余人立刻收起心思,跟上去查看。
不远处的黑暗河水中,似是有个人影,在上下漂浮。
欧阳信长一把抱住对方,身体颤抖。
难道是黄炎?
冥珺愣住,许峰都和崔府君亦然。
因为三人都知道……这不可能啊!
可看男人的动作,明显是发现了重要人物。
加快速度上前。
凭借异芒的微光,几人看清欧阳信长怀中人的侧脸。
柔美,白皙,闭着眼,嘴角含笑,没有痛苦,看上去更像是解脱。
而欧阳信长却是抱着对方颤抖的愈发剧烈。
冥珺无奈的摇摇头,上前一步,搭住男人肩膀。
:“走吧。”内力传声。
也是靠近后才看清……
黄炎……
竟然……只剩下……半张侧脸……
而另一半,像是遭到过啃噬,血肉模糊,根本辨不清本来面貌。
冥珺震住。
这……
最后回到阎罗大殿。
廖彤彤看到一个只有一半身体的男人,差点惊叫出声。
欧阳信长仍旧紧紧抱住这样的黄炎,片刻不肯松手,“他……还有救吗?”声音很低,显然带着隐忍。
冥珺知道,大哥应当是在怨她。
可事已至此,终究是黄炎作孽太深,本该魂魄散尽,现在能留下一半阴魂,已经算是破例。
“送去投胎吧,留下这样的残躯,即便治好,也无法恢复如初。”这也是身为十殿阎罗的冥珺,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闻言,欧阳信长身形一晃。
“投胎……,就会失去记忆……是吗?”
冥珺点头,后又摇头,“并非如此。孟婆汤地府已经没有库存,只要不喝汤药,投胎转世后,就可能残留上一世的记忆,只看……那段记忆对本人是否重要。”
欧阳信长又是一晃。
记忆……对本人而言是否重要……
他不确定,自己对黄炎有多重要……
只知道,这家伙,那天对自己说了很长的一番话,最后在他脸上的疤痕处,留下了一个很浅很浅的吻。
浅到欧阳信长不敢确定,是不是黄炎的唇无意间略过,还是真的亲了他一下。
也就是这样,那天粗汉子才会疯狂挣扎。
尽管嘴被贴上胶带发不出声音,还是迫切的想要问清楚!
黄炎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一个淡到让人不敢确定的吻,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如果送去转世……这个男人真的会记得自己吗?
欧阳信长很怕,答案会是……否。
“送去轮回吧,他这样维持不了多久。忘川河早就将他能量稀释干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魂尽,而且照理来说这样大面积的伤口,应是太阴幽荧在吞噬他魂魄,可同样不知道什么原因,像是吃到一半停下。”北阴酆都劝慰,同时将心中疑点道出。
“大哥……”冥珺还想再说什么。
就看到这个强壮得如同野兽般的铁汉,身体开始抖动。
像是……在伤心。
面对这样的欧阳信长,所有人默契的没有说话。
半晌后,粗汉子逐渐恢复平静。
“黄炎,这两千年独活于世,经历过多少事,你们真的知道么?作为同伴,真的关心过他么?”欧阳信长终于出声。
这……他们的确不知道,所以一干人都没有回应。
“被信任的部落首领弃尸荒野,曾经想着报仇,可回去后发现世事变迁,黄帝早已身死。就连唯一的亲人,他的阿妈,也变成了土堆。”
说到这里,粗汉子轻叹一声。
妈妈……他也曾经有过,这种失去至亲的感觉欧阳信长最能体会。
“于是这个傻瓜,干脆不吃不喝的守在土堆前,直到昏迷,被后来的部落村民发现。而救了他的人,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在得知黄炎是因为丧母之痛才会这般作践自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慰。”
明明听上去是一件好事,可欧阳信长硬是嘲讽的笑了笑。
“姑娘就这样爱上黄炎,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但在某天,发现自己爱上的男人,不会变老,就连受伤也会快速愈合。她变得害怕,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老去,害怕黄炎会嫌弃一个容颜衰老的妇人,所以两人还没举行婚礼,姑娘就去找了当时部落一个有名的巫医,巫医给了她一瓶药,说是只要让黄炎服下,他就会变成正常人。”
“愚蠢。”北阴酆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僵尸岂是随便一剂药就可变回常人的,身死魂在,即便他冥界鬼帝也无法做到让他变回常人,更何况区区凡人。
欧阳信长继续,“的确愚蠢。所以毫不知情的黄炎服下不明药物后,当场昏迷。巫医也早就将他是妖怪的事透露给当时首领,一众人出现,将黄炎捆起来。并以姑娘作为人质,要挟他替部落卖命。
就因为这样,这个傻瓜,在之后的十几年,用他那不老不死的身躯,为部落打下半边江山。可结果呢?当他某次凯旋而归,看到的是容颜明显老去的姑娘,正在床榻上和别的男人苟合。”
“人渣!什么部落首领,什么姑娘都是人渣!”彤彤听不下去了,向来正义感十足,最厌恶的就是这些乱搞关系,肆意伤害他人的狗男女。
“他们叫什么?!即便那些人历经轮回,我崔府君一样可以通过名字找到!定要教这些人好看!”
欧阳信长摇摇头,“我不知道。因为之后还有很多很多……。有的人在刚发现他容颜不会老化,就会赶他离开,也有的人发现黄炎受伤竟能快速愈合,开始觊觎他的血。在受到无数次伤害,无数次背叛,他的心死了。不断迁移,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甚至……尝试过自杀。只不过可笑的是,身体自愈能力太强,他就是想死,也死不成。”
听到这里,不知谁叹了口气,虽然未能亲身经历,但深知凡人胆小谨慎的习性,绝不可能接受异类存在,也难怪黄炎只能孤独的存于世间,两千年来,受过太多伤害,不敢和任何人交心,活着……的确不如早点死去。
伏魔塔内的妖魔,饱尝万年孤寂,也不过如此吧。
“那他也不能迫害无辜世人。”冥珺出声。她是同情黄炎遭遇,可这次受害的人群中,还有无辜的孩子啊!
欧阳信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你有没有想过,受到过这么多伤害,黄炎都不曾有过报复的念头,为何独独这一次,他会做出这般举动?”
冥珺不再作声,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但心底却是明白了什么,也许正是……太过信任……也是真的拿他们当伙伴吧……
“两千年来,这个傻瓜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承认过自己僵尸的身份,只对我们……,他是真的放下心扉,因为知道你是阎罗女君,黄炎觉得大名鼎鼎的阎罗王,如果都会背信弃义,那他……也真的放弃了。”
冥珺愣住,是啊……她的确对黄炎亲口承认过自己身份,没想到竟是成了……对方最后的信仰。
“而这一次,他遭到的……也是前所未有的羞辱,当众脱光衣服,嘲笑谩骂。小妹……难道你不觉得……在他心底,这就是天大的讽刺么?”
女人变得尴尬,因为她从未深想过黄炎心底感受,只一味的想要替无辜世人讨回公道。
“所以他疯了,不停的展开伤害,可你知道这个傻瓜,又是怎么和我说的?”
冥珺摇头,此刻心情是难言的复杂。
欧阳信长低下头,看不见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傻瓜……这个疯子……竟然说,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会骗他。说自己……太笨,实在分辨不来人心真伪。”
随着一席话,阎罗大殿内,逐渐弥漫起悲伤的气氛,一众人渐渐的,开始同情黄炎。
粗汉子仍旧低着头,怀里是一个只有半边身躯的可怖男人。
“黄炎伤害了我,伤害了黄泽伦,伤害了许峰都,在他看来,只有这么做,我们才不会再欺骗他。直到某一天,他厌倦了这种伤害,开始意识到没有欺骗的世界,也换不来信任,换不来同伴,更换不来温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也就是这样,那个晚上,他遇到了两名醉汉,对方用了酒吧里最低级的手段,**香。”
“什么?!那他……”北阴酆都当年混迹过酒吧,知道这种龌龊事情。此刻难免震惊,黄炎一个男人……难道也遭遇了……
“在漆黑的街道深处,他被无情凌辱,最后一刻咬破唇角,再一次……散播了尸毒。可即便如此,毒性也不会当场发挥,还是被醉汉脱光了衣服。”
一众人屏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怪……s市会爆发丧尸……原来是……
冥珺忍不住暗恼,世人虽有无辜,可终是有数之不尽的害群之马,肆意作乱,实在可恨至极!
“幸好千钧一发之际,警察出现。黄炎才得以……保住最后一道防线。”
其余人总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真的遭难,否则……黄炎也太可怜了。
“那你和他互换了……?”听到这里,北阴酆都像是明白了什么。欧阳信长没死,反倒是黄炎的阴魂被带到地府,还有欧阳知道对方这么多过往。
“是的,黄炎曾经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最了解这些人惯用的藏人手段,在得知我即将代他受刑,第一时间找到牢房,说了一番算是遗言的话,最后将我打晕,自己则是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你们说,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真的罪大恶极到要魂飞魄散的地步么?”欧阳信长刻意将自己主动代他受刑一事,轻描淡写带过。
只想在心底珍藏住这份感情,对他人,不说也罢。
“难怪黄泽伦当时会做出那种举动。想来他对黄炎的亲情,也是不一般吧。”崔府君说完叹息一声。
冥珺自责的同时,也是感叹,“恩,当时我带黄泽伦照过孽镜,此人荣耀一生,在领养黄炎之时,更是露出过慈父般的笑容,只不过后来因为心中执着的大义,行事略显偏激。”
崔府君似是又想到什么,“对,他为人是可以。之前还听黑白无常提起,地府来过一名阴魂,正是黄泽伦身边的警卫员。那人魂魄在意识恢复后,选择投胎转世。不过临入轮回门前,问过黑白兄弟黄泽伦有没有出事,最后在得知对方安好,那名警卫员才松了口气。
说长官是他最尊敬的人没有之一,不仅平时雷厉风行,在关键时刻,还亲手刨土埋尸,就连他一名警卫员也看得为之动容。”
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只剩一半躯体的黄炎,手指似是微微动了动……
之后大殿再次恢复沉默,气氛明显压抑。
“大哥……是我错怪黄炎了……,对不起。”冥珺出声道歉。
如果早一点知道,也不至于判此人魂飞魄散,顶多去地狱受受刑罚,出来还能当个鬼使鬼差什么的……
欧阳信长虽然心里苦涩,这件事情也的确是小妹过于鲁莽,可怎么也说不出责怪的话。
“罢了,事已至此,就……送他去……投胎吧。”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因为他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也许一别……就是一生。
投胎,简单的两个字,可他会投去哪?没人知道,而且即便再见,恐怕也是十几甚至几十年后……
冥珺和廖彤彤也许不懂,但北阴酆都和崔府君早就看明白了。
欧阳信长对黄炎的感情……怕是已经深入骨髓。
这一刻……应当是锥心刺骨般得痛楚吧。
“欧阳,本座许你在他身上留下一个记号。”这是北阴酆都唯一能做的。
想着有个记号,来日若是真要找起来,也不会完全没有目标。
粗汉子一愣,随后感激的看向鬼帝。
“谢谢。”两人向来互不待见,第一次对北阴酆都道谢。
因着黄炎,因着冥珺,因着多日来的相处,友情正在潜移默化间悄悄滋生。
冥界的天空昏蒙蒙一片,最适合悼念亡魂。
欧阳信长抱着黄炎,出现在轮回门前。
冥珺等人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希望黄炎将来能有个好归宿,欧阳……也能尽快走出这片阴影。
眼前是变幻莫测的轮回之门,欧阳信长停下脚步。
背对着众人,没人知道他在黄炎身上留下了什么记号。
片刻后,伸出手,轻轻的……将这个柔美的男人,送进那扇不知会通向哪里的大门。
强大的吸力,黄炎即刻被吞没。
只不过短短一瞬,整个人就消失不见。
欧阳信长看着两只空空的手发呆。
没了……是么?他……去投胎了……是么?再难相见了……是么?
突然觉得肩头一暖,粗汉子回过神。
转身看了一眼,嘴角挂上一抹苦笑,“我没事,放心。”
北阴酆都轻拍对方肩膀,“没事就好,走吧。”
这里是阴间,欧阳信长这个大活人不适合停留太久。
之后在回去凡间的路上,冥珺安静异常。
但因着其余人也一样,所以并没人察觉到什么不对。
忘川河底那股熟悉的气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父亲离世后,河水变得平静,就连彼岸花也不再摇曳。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现在……
种种联系在一起,一个念头在女人心底滋生。
回到凡间,黑白无常正带着两个孩子玩耍。
许峰都和冥珺一言不发的上楼,欧阳信长看着两个孩子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也直接回了客房。
兄弟俩看不懂了,怎么回事?去了一趟冥界,怎么气氛比之前还要压抑?
“小崔,发生什么事了?黄炎真的没了?”
崔府君摇摇头,“说来话长,听我慢慢和你们解释。”
之后某崔的确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黑白无常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这么阴沉的原因。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唔,黄炎会不会投胎到大人肚子里?”黑无常不靠谱的说了一句。
他们还不知道冥珺根本没有怀孕。
崔府君白了他一眼,“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心底不禁腹诽,这兄弟俩,没事就喜欢看电视,干脆去当编剧得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啊,万一真这样呢?那欧阳难道还要和自己的外甥……呃……。”白无常也是跟着越说越没边。
远在投胎的黄炎……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而回到楼上的许峰都,将女人搂在怀里。
“珺,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太过伤神。”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冥珺,许峰都有些担忧。
之后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想起当时在天界……还有一件没做完的事……
某个男人开始蠢蠢欲动。
手不规矩的乱动,有意无意的在对方身上点火。
“我觉得忘川河有问题。”冥珺没发现许峰都异常,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也因着满脑子都在想事情,并没有任何反应。
某人刚燃起的**,被一桶冷水浇灭。
同时也有些懊恼,难道自己的功力减退?这个女人不但没反应,还有空想别的事情?
“恩,有问题。”随便附和一句,想着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手环上对方腰际,让两人贴合在一起。
“珺,看着我。”许峰都低沉的声音在女人耳边响起。
冥珺不解的抬头,忘川河和看着他有什么关系?
然后就见男人向来犀利的鹰眸,此时变得深邃。
一张如同雕塑般的俊脸,近在咫尺。
性感的薄唇一点点靠近,但没有覆上她的双唇,而是贴到女人耳边。
“为夫,有点渴了。”不要脸的话,竟是从鬼帝口中所出。
什么为夫?!什么渴了?!
他们又没成婚好不好!还有这个男热渴了,关她……关她什么事了!
冥珺正要挣扎,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嫁给我,还有……后面两个字,好不好?”
嫁给他……还有后面两个字?
女人瞬间听明白了,脸立刻染上可疑的红晕。
“别闹……”她还有正事要说,却被一个疯狂的吻堵住。
直到接近窒息,许峰都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那片娇艳的红唇,再次覆到对方耳边,“答应我。”
沙哑的声音,带着霸道,带着不容违抗的语气。
冥珺心跳加速,但没有回应。
“恩?难道是喜欢……本座惯用的……手法?”
他惯用的能有什么手法,不就是定住冥珺么?
因此女人作出防备的姿势,她不回答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不好!才不是喜欢那种变态的把戏。
看她这样一幅誓死捍卫的模样,许峰都鹰眸含笑。
再次靠近,故意在女人泛红的耳根处吹了口气。
“你不答应……,本座只能去洗冷水澡了。”
“无耻。”话是这么说,可语气就不是几年前那般深恶痛绝了。
许峰都坏笑,什么都不再说,抱起冥珺,将她放到桌上。
“本座还有更无耻的~。”
这一天,冥珺本想说正事,而且心底本来还因着欧阳信长一事,深深自责。
现在,终于体会到,鬼帝说的更无耻的事情……
脑海变得空白。
卧室内,只有越来越高的温度,以及某人不知疲倦的身体。
选择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不是他不同情欧阳,而是不想心爱的女人,这般低落,他会心疼,会不知所措……
所以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希望冥珺能尽快走出阴霾。
……
一个月后,一切看上去恢复如初。
冥心冥舒已经会开口说话,只是小心心的话很多,也相对调皮,小舒表情比起同龄人,更显清冷,有那么点……寡淡的味道,和天界某位帝君,如出一辙。
黑白无常回了地府,只有崔府君留在凡间,不仅负责照顾两个孩子,还时不时的将欧阳信长当成同病相怜之人,开导一番。
许峰都在‘吃饱喝足’后,听冥珺提起忘川河底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当时虽然他也在,但奇怪的是并未感觉到任何异常。
为防万一,即刻派了酆都大殿一众鬼差鬼使紧盯忘川河动静,同时四处打探。
毕竟忘川河是千万年前就存于冥界的一条长河。
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存在,以前也只道是为了防止阴魂偷偷渡河而设下的一道天然屏障。
可真的这么简单么?
世间万物,皆有存在的理由。
一草一木,也不会没有种子就自然生成。
那这条长河的来由是什么?
为什么自从孟婆离世,它就不再流动?
连冥界彼岸花也不再摇曳,这一切难道都和那名银发男子有关联?
如果真的是那样,是不是意味着……孟婆……真的能有回来的一天?
对于这个可能性,鬼帝不敢怠慢。
孟婆,是冥珺,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如果真的能找回这个人……
他会不遗余力。
这一天上午,一名酆都大殿的鬼使差人来报,说是查探到重要消息。
许峰都即刻赶回去。
冥珺本来也想同往,但在临出门前,被冥心缠住。
“妈妈~,陪我打枪枪。”孩子稚嫩的声音,女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留下。
虽然很想第一时间听到关于忘川河的事情,但鬼帝一来一回最多一天工夫,不急于一时。自己很久没陪孩子们了,不能顾此失彼。
许峰都走后,崔府君就有机会和大人独处。
外加两个……可爱的小女娃。
冥舒在一边翻阅画册,小小年纪显得稳重成熟。
冥心拿着一把玩具手枪,一会惹惹妈妈,一会逗逗崔叔叔。
“对了,找到梼杌没有?”冥珺始终觉得奇怪,怎么上古凶兽也会离开野战部队营区。
崔府君正在和冥心假装开枪,闻言,微一点头,“回来了,和野战军一起。当时他们接到任务,去边防顶替原来部队,缉拿一群走私团伙,梼杌会去,也是因为留下没肉吃,所以那家伙竟然是主动跟上的。”
说到这里,某崔就想起小凶兽成天一副吃不饱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这凶兽,可是害苦属下了,当时为了求它找许峰都,整个菜场的肉都被我卷空,差点引起民愤。”
冥珺这才意识到,崔府君当时找许峰都为什么还要动用梼杌?
“你们当时究竟怎么回事?是失去联系?怎么会要神兽才出面。”
崔府君一愣,怎么……鬼帝没将这件事告诉大人?
有些奇怪,“大人……您不知道?”
女人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知道什么?
“怪了,鬼帝居然没和您说……”
事关许峰都,冥珺赶紧发问,“到底什么事?”
崔府君叹了口气,“他呀……”
“叮咚”还没说下去,门铃声就突兀的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时候,会是谁?
“你看着孩子,我过去看看。”
说完,女人忽略刚才的插曲,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墨镜,表情严肃,看上去不像保镖,更像是身居高位的人。
“你们是?”冥珺一脸疑惑,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来人。
“冥总你好,鄙人姓穆。”显然,对方知道冥珺在凡间的身份。
女人有些愣怔。
穆?这个姓少见,她也没怎么听过。
“我们家主人,想见你一面。”对方直接道明来意。
“抱歉,我不认识你们。”说完冥珺关门,完全没有假装客气的意思。
两个男人明显愣住。
怎么……还会有人没听过穆这个姓氏?
居然还直接关门赶人?
其中一人立刻挡住门板,“冥总。”
女人动作停住,“怎么?”依旧冷淡。
“我们……姓穆。”男人出言提醒。
“抱歉,没听过。”再次关门,速度极快。
“砰”地一声,两个男人就这样被关在门外。
第一次遭到这样的冷遇,两人简直不敢置信。
“这个女人……疯了?”
不甘心的再次按响门铃。
可等了很久,都人来开门。
“……。”两个男人没有办法,只能拿出手机。
“主人,目标难缠。”
电话那头似是沉默。
片刻后,“知道了。”
冥珺回到客厅,继续坐到地毯上,陪两个孩子玩耍。
“大人,刚才是谁?”
“不认识,说姓穆。”
“穆?没听过,对了刚才您问我的那件事……”
说到一半,冥心不慎被什么东西绊倒,“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崔府君心疼的赶紧上前,一把抱起小女娃,又是哄又是做鬼脸。
冥珺看到他这样,眼底满是欣慰。
再次看向安静的冥舒,“小舒,在看什么书,能告诉妈妈么?”
孩子微微抬头,眼神略显寡淡,“资治通鉴。”
轻飘飘四个字,让女人惊到说不出话。
她的小舒……竟然在看……这么深奥的编年体史书?
还以为是什么儿童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