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姐姐叮嘱过我只可用分身幻化之术救人,切不得以真身与他相抗,可是我终于还是没有听从姐姐的话,方有了这一次命悬一线之危。
我答应姐姐,不会在意气用事,不会在感情用事,也不会在心急冒进,我既已笃定他被蒙蔽的心会苏醒,无论千年万年便都会等。
于是,自那以后我便于鸿蒙岛安心修炼,再未去阻挠他,甚至再未去看他一眼。
又是一百年后,他走遍了人界疆域的大江南北,完成了天帝交与他朱砂妖孽的任务,将那名册之上的最后一个名字抹去之后,便带着三个师侄返回仙界复命。
那一日风和日丽,春花正好,我施了隐身之法虽他一起回了仙界,看着他端坐莲台至大明宫外,而后便下了莲台走着踏入天极门。
他双手捧着那卷除妖录,随着连个粉衣婢女一步一步向霄云殿而来,天帝天后端坐于殿上,台下一众列班仙将分成四列分别于左右两侧站立。
他手捧除妖录踏入殿内,在那左右两仙将之间一步一步向前走到众人最前面,而后向那天帝天后躬身施礼,近侍将他手上的除妖录接过去而后转呈给天帝。
天帝看过那出除妖录上一一被勾去的名字后心中甚喜,一边将那名册交给近侍收起来,一边又说了些理应封赏的话。
“无妄菩提一路降妖除魔,造福人间理应大加封赏,加官进爵,不过,如今他已为王爵,若再往上升一级的话只怕要把我这天帝之位让与他坐了。”
这样的话明显不是出自真心,两百年前无妄菩提一人之力救仙界于危难,被天帝亲赐御王爵位,如今他又完成了人界除妖之行,又是大功一件,若不加封赏恐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又恐佛家那边不满,若封赏过大又恐对自己不利。
佛、道两家虽同属仙界,且都奉天帝为主,不过,这两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却从未停止过,此前仙界内乱的祸事依旧历历在目,那次事件里无妄菩提凭只身战退魔界的事迹已积累了很大的威望,所谓功高震主,若是让他身上的丰功伟绩如此累积下去恐会尾大不掉。
所以,无论如何天地都不会真心给无妄菩提加官进爵的。
这时,无星上神站了出来,冲天地躬身施礼道:“陛下,无妄菩提为我仙界立下汗马功劳,而今又已是亲王爵位,已无继续往上升迁之地。可是,若不给予封赏恐怕让人觉得陛下小气,臣有一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有人出来献计,天帝那看似和蔼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问道:“什么主意,爱卿尽管说来听听。”
无星上神回答道:“陛下,臣以为不如这样赏赐,无妄菩提除妖救世有功,赐其大明宫内免下座驾,以彰陛下天恩厚德,另外,臣以为可以奉无妄菩提为佛家之主,由其统领佛家众生。”
大明宫内免下座驾,额,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紫禁城骑马吗,这般年纪便获如此厚待颇有些意气风发之时的和中堂之风范。
不过,我虽非仙界中人,却也听得出这无星上神的话是笑里藏刀,这“紫禁城骑马”为虚,让其统领佛界才是真实意图。
眼下,天地为仙界之主,佛家众人则归幻尘节制,而今却说要将佛界交给无妄菩提,明显是想借此挑起佛界内斗,而他们则可以坐山观虎斗。
听过无星上神的主意后,天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满意。
“嗯,此言甚合朕意,好了,就这么定了,即刻拟旨,昭告三界。”
昭告三界,哎,这个词听上去就很不要脸,你明明只是仙界之主,外加为人界供奉,然而魔界只认自己的圣君,才不拿你天帝当回事儿呢,还吹什么昭告三界真是太无耻了。
他听到这样的话后也不推辞,谢恩之后便又退出了大殿。我依旧隐身随他出去,见他一步一步在宫内行走不敢用飞行之术,难免心生悲戚。
他本是独立云端傲视三界的王者,而今却变作这般向人垂首恭顺的模样,若是澄明谷的孩子们见到他这般光景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收了隐身之法,现于他身前,他微微一怔,稍稍停了步,而后斌绕过我继续向前走。我连忙又追上去,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
“你干嘛这么急着走呢,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不如一起聊聊。”
“是你啊,”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抬言打量了我一下,“怎么,两百年过去了施主还没有寻到所寻之人吗。”
他记得我了,不过他所记起的只是两百年前于幻之境见过的那位女施主,而不是与他同宗同源的那个女子,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让开一条路,摆了摆手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不如边走边说吧。”
于是,我便站在他的左边与他一起在这大明宫里玉石铺就的路上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施主缘何会出现这大明宫内,可知擅闯禁宫是重罪。”
“我又不是仙界中人,谈什么擅闯不擅闯的,我有一事不明,你神通广大为何不借法术飞回去,而要一步一步走着这么累呢。”
他面色冷漠,声音平静地回答道:“天宫禁地,除天帝、天后外,其他人一缕不准妄动法术,也不准骑乘座驾,这是规矩。”
听到规矩二字于他口中说出来后,我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酸楚,以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冷颜大王,而今却变成这般一个规规矩矩的菩提。
“哼,什么规矩,其他人陛下徒步行走,天帝、天后却由銮驾随行,你不觉得这样的规矩很不公平吗。”
他还是如之前一样不与我理论,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我只知仙界规矩如此其他便于我无关,施主若嫌弃这规矩自可飞身而行,不必管我。”
我轻叹一声,又问:“若我强行带你一起施展法术飞走呢。”
“我既已决定徒步出宫,自然无人可以勉强的了,施主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突然感到一丝欣慰,他说“我既已决定徒步出宫,自然无人可以勉强的了”,也就是说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我是谁,但当初那份自信依然还在。
他还是同之前一样,认为自己想做的事便无人可以阻挡,任何事于他而言不存在可不可以,而是他愿不愿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