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略室几乎人人全神贯注的情形也到此为止。
小洛斯/吴清晨离开了教堂,房间正中六片巨大的投影幕布背景换成了蓝天丘陵,少将立刻挺直身体,使劲拍响双掌:“马上就有活儿了,士兵们,先生们,打起精神来……乔治,立刻接情报中心……约瑟夫,5号,7号投影换IRS影像……塞泽尔,嘿……塞泽尔,关掉该死的地形绘制,接综合处理中心,先看看可爱的牧师先生和我们的清晨说了点什么……”
少将发出一连串的指令,房间里发生一连串的嘈杂,两分钟左右,一切各就各位,房间恢复安静,房间左侧控制台前,少将口中的塞泽尔先生,一位戴着耳机的年轻的士兵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仪器,等待综合处理中心的回应,随时准备切换。
“哔……”
一声轻响,年轻的士兵飞快地扭回头:“将军,可以了。”
少将点了点头,士兵立刻按下按钮,房间正中的六片巨大投影幕布瞬间同时切出一半画面,重新显示教堂里面牧师先生和小洛斯/吴清晨交谈的场景。
此时重新播放的内容,自然已经调整成为了人类肉眼可以正常观看的三十倍慢放,房间里一片寂静,塞泽尔按下另一个按钮,摆在房间四周的音响立刻同时打开。
“日安,我记得你,你是威廉家的小洛斯。”
“日安,牧师。”
此时此刻,如果吴清晨站到了房间,肯定会第一时间使劲掏一掏自己的耳朵,因为从四周音响里传出的声音,和自己与普拉亚交谈时的语速腔调语气都极其类似,可吴清晨却绝对一个单词都没法听懂。
这很正常,音响里发出的声音是纯正的法语。
到目前为止,根据各国研究,天象事件的天空投影一直跟随吴清晨在中古世界的活动轨迹,投影范围是以吴清晨为中心,半径约1.7公里的正圆,投影分辨率极高,上限暂时无法估测,因为目前地球上任何用于拍摄的器材对准它获得的影像都直接达到了该器材分辨率的极限。此外,该影像还用一种地球目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直接穿透房顶,树木,水面等等阻隔吴清晨或是其他中古世界人物影像的非生命物体。
当然,就算有如此种种不可思议之处,天象事件的投影依然仅仅是一种影像,并不能同步传播声音。
此时,战略室四周音响传出来的对话,是法国天象事件临时处理办公室的分析小组们,首先由特种部队的唇语专家分辨吴清晨和普拉亚的嘴唇和喉部活动得出发音,配合中古世界行为学家得出语意,再由语言学家翻译成法语,之后由临时办公室从法国各大影视公司紧急调拨数十名专业配音演员们配出发音。
最后,再由技术部门将这些分配成十几个部分,数百个小组同时进行翻译的语音合并,利用技术软件统一音调,调整语速,最终成型。
两分钟的时间,完成十五分钟的配音后期制作,这种世界上任何一位导演都梦寐以求的超级效率,并没有使战略室的军人专家们发出感叹,因为这并不是这里的人群第一次听到来自中古世界的对话,之前吴清晨和中古世界的任何人交谈都是通过同样的方式展示到众人眼前。
事实上,吴清晨和普拉亚的对话刚刚进行半分钟,头发花白的少将就一脸恼怒:“又是空白?又没有角度?废物,废物!外交部的蠢货们应该统统送进监狱!这究竟是第几遍了?外交部的废物们在会场通通被炸死了,还是紧急派出去的外交专机掉下来了?就算实在没办法塞进培训科目,难道仅仅强调一下内容都这么难吗?”
少将咆哮的同时,整间战略室的其他人也一样满脸焦虑,投影屏幕中,吴清晨和普拉亚已经交谈了半分钟左右。
两句日安之后,普拉亚说了两句天气,又问了问小洛斯的年龄,家庭,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众人可以看见投影屏幕里的普拉亚和吴清晨相隔半米,正面相对,明显正在交谈,可是四周的音响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
地球人观察天象事件的唯一途径只有投影,这片投影时刻悬挂在侧上方,无论在高山平地,还是在深海天空,任何人只要稍微抬头就可以直接用肉眼观测,就连国际空间站的宇航员们,也只需要稍稍抬头从黑暗中看到一片中古世界的影象。
这片极其公平,只需要拥有眼睛这个器官就可以同时拥有一片风景,看起来似乎离每个人都只有355米。可是,将近六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地球各个国家都已经派出了包括直升飞机,热气球,潜水艇,降落伞,甚至吊车,电梯等等工具,都没有办法和它拉近或者拉远哪怕一微米的距离。
对地球来说,这355米的距离就是天堑,天象事件的投影也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看得见,摸不着,除去吴清晨之外,没有任何国家任何组织任何个人能够对这片投影产生任何影响。
于是,当吴清晨又一次忽略细节,站错位置,对错角度,使专家参谋们无法看见对话双方嘴唇和喉咙的时候,整个地球的所有人都得看一部无声电影。
这一秒,无数国家的参谋人员,分析人员同时破口大骂,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问候,小部分就像法国圣西尔军校策略室少将一样送给了外交部,培训人员,语言学家,站位教练,上帝,老天爷等等。
大部分,当然就无私地献给了“愚蠢的,傻B的,狗娘养的,没脑子的,究竟有没有长耳朵的,脑残的,…….”
同时也是可怜的……
吴清晨。
二十一章对话和问候(下)
幸好,无声的状态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左右,投影屏幕中,小洛斯/吴清晨忽然隐蔽地抬了抬头,微微打量了一下教堂的顶部,之后又很快不经意地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些动作,都是吴清晨按照培训的方法正在调整角度,策略室的人群显然非常清楚,房间立刻响起了一大片舒气的声音。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音响又一次传出了两人的对话。
“……小洛斯,前几天我经过村庄西边的木桥附近,看到木桥好象修好了,阿维利亚说看见你搬了很多石头,木桥是你修好的吗?”
“是的,老爷。”
“喔!”“啊哈!”策略室立刻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欢声,角度调整太及时了,恰好赶在极重要的对话信息前完成。
听到小洛斯的回答,屏幕里的普拉亚牧师摸了摸下巴,“恩”了一声,沉吟一下,继续问道:“沃尔夫告诉我,昨天你们终于除掉了村庄西边的地里几片麻烦的荆棘,是你想办法烧掉的么?”
“是的,老爷。”
普拉亚又一次摸了摸下巴,“还有,昨天晚上我散步的时候,看到老霍特和理查德正在修路,你也在修路吗?”
“是的,老爷。”
回答这几个问题的时候,小洛斯/吴清晨一直老老实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回答的方式简洁明确,没有任何多余的词,这并非吴清晨在中古世界惯常的说法方式,而是专家们专门针对普拉亚进行大量分析,得出的能够最大程度博得好感的回答方式。
“干得不错。”这些努力很快得到了结果,听到吴清晨的回答,看着吴清晨的姿态,普拉亚忽然微笑了一下,“小洛斯,听到这些事儿,我知道你是一个勤劳聪明的孩子,现在看起来,你还很有礼貌。”
“很好!”“有效!有效!”“太棒了!”
策略室的欢呼声立刻响亮了几倍。
经过协商,吴清晨进入中古世界实施的方案和计划,并不是Z国一个国家独自制订,而是同时参考了地球各大国方方面面的意见,并及时完整地通报给每个具有实力的大国。
因此,策略室的这些人群全部了解,小洛斯/吴清晨这几天加倍努力劳作,挤出时间,总共为艾克丽村庄解决了五个麻烦,一致目的都是为了引起普拉亚牧师的注意。
而此时此刻,后续几条众国一致认为执行难度较大的方案还没有实施,普拉亚牧师就已经自己注意到了其中的三件好事,几乎全世界所有的策略制订者,都禁不住同时发出了欢呼。
不过,这些欢呼都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时间,众人纷纷屏息闭气,房间甚至比之前还要安静更多。
引起注意之后的反应才是最关键的内容。
果然,同样短暂的停顿之后,普拉亚牧师又开始说话:“小洛斯,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恩……”吴清晨微微抬头,露出微微疑虑的神色:“您是指……?”
微微抬头,微微疑虑,还有将中古世界里“您”这个词的发音微微拖长……
该死!至少十万人同时骂出了这个字眼,这个该死的笨蛋又忘记词了!
这三样“微微”,全部都是地球上万人共同努力,总结出来的,专门针对普拉亚牧师用的,标准的……忘词之后,拖延时间的方式。
幸好,大约是听见了久违的“您”这种高雅的尊称,普拉亚牧师没有任何不悦,“先说说为什么修路吧。”
“牧师,这是您教导的呀,懒惰是应该避免的罪过,懒惰使人丑陋,并永远不再美好……”
懒惰使人丑陋,并永远不再美好。
没错,确实是小洛斯教的。
普拉亚握了握手掌,第二句问话的语气平和了许多,眼睛也终于从教堂的房顶放到了小洛斯身上:“那为什么要修桥呢?”
“老爷,这同样是您的教诲,当路变的狭窄的时候,跌倒变得更多,直到道路重新平坦。”
“哦!”
普拉亚的声音透出了几分惊讶,从这几天的观察,牧师先生早就猜到小洛斯肯定记住了不少神典的圣言,不过,当小洛斯真正脱口吐出时,普拉亚还是吃了一惊,因为小洛斯念出这两句圣言的时候,表情严肃专注,语气低沉平稳,正是最标准的,或者说最虔诚的方式。
难怪念得这么流畅。
普拉亚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这才叫圣言,这才是主宰的教诲,同一句话,昨天弗里曼那个乡巴佬念的磕磕巴巴,断断续续,真是不堪入耳,要不是乡下人就是这个德行,简直就是亵渎!
不由自主地,普拉亚并拢双脚,互握双手,凝了凝神才再次问道:“这几天农活非常多,你为什么要帮沃尔夫清理田地里的荆棘呢?”
“当爱你的兄弟,当爱你的邻居,他们也会爱你。”
“好……不错……不错……”握住手掌,普拉亚来回走了几步,才回过头问出心中最后一个疑问:“不过,小洛斯,那些麻烦的荆棘铲不断,拔不完,你怎么知道用火可以烧掉?”
“这个……这个……”吴清晨微微抬头。
是秘密吗?普拉亚有些好奇。
我勒个去!这么重要的词,这家伙居然又忘记了!无数参谋们又一次咬牙切齿。
“圣人走过的道路,荆棘遍布,火焰到处生长。”
“哈哈!”普拉亚牧师笑出声来,“你错啦,小洛斯,应该是圣人走过的道路,荆棘遍布,火焰片片焚烧。”
“我……这……”吴清晨猛地抬起头来,张大嘴巴,嗫嚅半天,才终于小心翼翼地说道:“原来不是火焰到处生长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是火焰到处生长呢?小洛斯,圣言可不能记错啊。”普拉亚轻轻地摇摇头,表情很认真,不过语气相当温和。
“好的,牧师,请您原谅。”
听着普拉亚温和的语气,看着牧师认真的表情,吴清晨羞愧地低下了头,心中感动地想道:
我草尼玛!
同一时间:
我草尼玛!
SONOFBITCH!
ESPECEDEMALBAISEE!
CRISTOPDIO!
どあほう!
……
包括吴清晨在内,上百种语言,数百万咒骂瞬间集中到普拉亚牧师以及普拉亚牧师祖宗一百八十辈的身上。
这是咎由自取,“火焰到处生长”这句圣言,分明就是普拉亚牧师上一次布道时严肃念出的语句。
当时,由于这句话的发音实在太过复杂,地球无数的参谋们,语言学家们,行为学家们,密码学家们纷纷搅尽脑汁,全力以赴,联系上下文,对照日常对话,参考布道时的情景,用尽办法才终于勉强弄出“火焰到处生长”这个比较接近的翻译。
上一次培训,为吴清晨的五件学雷峰做好事配台词时,其他四件事的台词都比较好记忆,只有这句很是让吴清晨多花了许多时间,舌头也很是吃了点苦头。
而这一切努力的最终结果,这一切折磨的最终根源,居然只是这个混帐布道时发错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