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回到营帐的时候,酣睡的众人已经醒来。负责黎落所在队伍的老兵拿着纸趣÷阁正在记录人数——每一位新兵须得依次走到老兵身前报上自己的名号,以便统计。
轮到黎落,她大大方方报上“黎煜”二字,发现老兵快速的睇了自己一眼,又在姓名旁边标注起一行小字。
观察到这个细节的黎落难免心生疑惑,抬眸粗略的扫了眼老兵手中的宣纸——原来每个姓名一侧皆有一行备注。因为看不仔细,黎落只得收回视线。
不似众人稍事休息了一番显得精神焕发,黎落无暇顾及名册上的标注到底是何名堂,只想着忙里偷闲,趁着号声未起,先就地靠在床边歇歇脚。
不成想,刚坐下的黎落,须臾间听闻老兵施令:
“换上戎装,准备到操练场集合,动作快些!”
言毕,老兵先去交接公务,可听到要在营帐中换上战甲的黎落犯了难:这可如何是好?不换会引人生疑,换则昭然若揭。
瞥了眼床头整齐摆放的兵甲,黎落的眸中闪过狡黠的神采,心下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待黎落拿起衣物,作势要换装时,但见她脸上哭笑不得,又大喜过望的模样:
这帮混小子,居然趁着自己溜去后山洗浴,将最破的战甲丢给了自己。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黎落本打着故意毁坏盔甲的心思——如此一来:就算光明正大的穿着便衣,也不会招来非议。
黎落的眼珠波光流转,有模有样的拿起铠甲作势要穿,手中的力道只用了五成,串联甲胄的麻线便断裂开来,甲片掉落一地——
前胸后背没了遮挡,只余两截满是破洞的牛皮袖。黎落佯装大惊失色,慌乱的看向众人:
“哎呀!完了完了!”
众人投来探寻的目光,见到黎落手中提溜的那件破烂儿,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
“噗……你小子真是呆头呆脑!”
“呵呵……咱日兆大军的装备真是结实!”
好在并无一人瞅见了黎落的小动作——她换装之际,连外衣都不曾褪下,这群糙老爷们竟无一个洞察秋毫,倒是很好糊弄。
黎落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懊丧的看向已经穿戴完毕的众人:
“各位大哥,你们定要帮我做个见证,这战甲本就破烂不堪,怨不得我!”
那些参与了挑三拣四的人,自然不会有异议,黎落见状也放心不少,心里窃喜不已,顺势扣上了唯一完整无缺的战备——铜铁头盔。
只戴着头盔的黎落,更显得滑稽,又逗得众人大笑不止,黎落也讪讪一笑,垂下眼皮掩饰自己的心虚。
感知到肩膀被人轻拍了几下,黎落转过身,原是那名曾经帮过她的好心大哥,虽说彼人长相不算亲善,但黎落对他颇有好感。
“如若怕被训责,我可以与你交换。”
黎落受宠若惊,忙朝对方摆手,眼中尽是善意和感谢:
“多谢大哥扶危,只是——这战甲本就上不了身,应当不会被责骂。再者说:即便有事,也不能劳烦您替我承担。”
壮汉扬了扬唇,朝黎落微微颔首,走过黎落之时,又低声嘱咐了一句:
“自己的物品要保管妥当,莫再被人钻了空子。”
“嗯!”
黎落望着壮汉健硕的背影,有些惭愧能得到对方的信任和叮嘱。
一阵悠长古朴的号角声响起,又逢老兵在外催促,众人忙挨个挤出营帐,排好队列预备向操练场出发。
待黎落探出身子时,那老兵面色诧异,神情不悦的训斥:
“等等!你怎不遵守军规?我适才明明白白的告知尔等——必须换上戎装前往操练场待命,你聋了吗!”
黎落低着头同老兵解释说:
“回禀大人:我的甲胄太破,根本穿戴不上,您可随属下去帐中验看。”
老兵闻言,只身一人进了营帐,未曾与黎落同行。黎落趁此抬头,向同僚们挤眉弄眼的暗示,对面的人憋着笑朝黎落点头。
顷刻间,老兵走出营帐,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他指着黎落的头顶怒问:
“铠甲怎被你弄得支离破碎?你可知……”
老兵话未说完,最先帮黎落发声的是那位好心大哥:
“回大人:我等皆是亲眼所见——黎煜兄弟还未将甲胄套进头上,甲片就散落了一地,并非是黎煜兄弟故意为之!”
既有人当了出头鸟,其他男子也不再避讳和顾忌,一个个随声附和来证明黎落的清白。
老兵盯着黎落看了半晌,横看竖看对方都像个老实人,最终无奈道:
“归队——”
“是!”
黎落走进队列后,朝站在身前的好心大哥悄声道谢,对方并未转过头回应,却暗暗弯了嘴角。
到达操练场后,黎落远远看到前方红彤彤的火光妖艳起舞,仿佛一名舞姬浴火献艺,溶溶暖光映进了黎落的双眸,让黎落一时看得呆了。
被后方的大脚踩了一下后,黎落这才回过神继续前行,带领新兵的老兵训练有素的将所有队列引成一圈,绕着巨大的篝火围成一团。
方右尉和刘参将早已等候多时,见兵卒到齐,刘参将适才扯起嗓子面向众人发令:
“众新兵听令:每支队列第一排向前一步!”
错乱的脚步声哗啦啦一片,其中还夹杂着稀疏的耳语声。但刘参将下达的口令也不算难以统筹,因此很快便完成了第一个步骤。
“第一排就地不动!第二排:平举右臂衡量距离,与第一排间隔一臂之宽!”
又是一阵噪杂的挪动脚步的声音,抑或是踩脚争执的声音。
等第二排调整好距离,刘参将发出第三道口令:
“第三排开始调整间隙,以此类推!直至每行每列间距得当方可停止!”
这一回的响动比较大,有人懒怠有人积极,耗费的时间也较长,当所有队伍整顿完毕时,行伍中的交头接耳却依旧频繁,刘参将一声大吼:
“肃静!”
待无人再敢喧嚣,刘参将黑着一张脸又道:
“所有人听令:席地就坐!恭请方右尉训话!”
经过一次警告,新兵此次动作的时候倒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待所有人悉数落座,刘参将恭恭敬敬退到一边,方右尉上前几步,站在篝火一旁,面色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