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有敌打了招呼,可回以他招呼的只是一言不发的冷淡,季有敌当然肯定对方是听到了他的招呼的,自己被当成了空气。
倒是余轩昂拍了拍季有敌的肩膀,安慰道,“他的好朋友,那个叫刘岩的你见过吧,他今天刚出任务回要塞,小臂伤很严重,手可能保不住了,他心情差也很正常。”
季有敌点了点头,那种感觉可能就跟他上次独自前往十八连被困地救瘦猴一样吧。
“我庆幸和刘岩做队友的不是你,要是你的话,刘岩丢的就不是手,而是一条命了。”姜城淡淡说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季有敌的脸也拉了下来,他本能地想说些什么话来回击,但终究是没有出口。
大家就这么不欢而散。
季有敌本以为,就算与姜城不对头,那就不对头吧,虽然低头不见抬头见,就当作没看见好了,既然别人给你冷脸,你难不成还往上贴么?但季有敌没过几天就知道,他想的太简单了,他收到了任务通知,是他们一个宿舍四人接的一个任务,这并不少见,四个人朝夕相处,自然是互相了解的,这样做起任务来也是事半功倍,这种以宿舍为单位的任务很常见。
可对季有敌来说就意味着他要跟那个和他十分不对头的姜城一起完成任务,想想就让人不舒服。
。。。。。。
雨不小,风不大。
连绵的夏雨让全天无休的夏蝉也闭上了嘴,泥石路一下雨就变得泥泞,两旁的山林在雨中沙沙作响,不像季有敌那次在金城白塔山顶看到的树林在雨中被一层雾所遮盖,如梦境般迷幻,这里的山林在雨中很清晰,被洗过一般无尘洁净。
道路挺宽,是军队早前在山林中开出来的道路,连通句芒要塞和祝融要塞,句芒,祝融,后土三座要塞形成一个三角形,祝融就在句芒和后土之间,五座要塞则大概形成一个五角星,镇守着金城五边。
八辆骡车行走在雨中,骡子,这种生物一想之下实在稀奇,万物以传承为已重任,各种想方设法地繁衍,而骡子这生物却极少有能够生育的。它诞生本就极为困难,公马与母驴的基因结合律十分低,更甚者几年的交配才可能生出一个骡子。而这骡子,具有驴的负重能力和抵抗能力,有马的灵活性和奔跑能力,这实在就像是生命的进化。只是这个进化的路程在繁衍上被中断了。
骡子在自然界中有它存在的一席之地么?没有吧,它只是尴尬地活在自然的夹缝中,偷取这一生的光阴,就好像它们生来就是被自然抛弃的。哪怕如今早已可以用染色体不配对来解释这个原因,这染色体不过是这个世界创造用来繁衍的罢了。
就像上个时代人类熟知的电消失,人类觉得这不可能,电没有任何理由消失,他们从不知道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不过是宇宙展现给他们的罢了。
人类究其一生去探寻未知的奥秘,却无法接受世界的改变。
雨中的八辆骡车旁,一个个人跟着骡车走着,这些人都穿着军绿色的雨衣,老旧的军绿色雨衣被雨水浸润之后更偏深色,硕大的雨衣帽下看不清他们的面目,跟着骡车的人约莫有个二十多人,看起来是很正常的雨中骡车运货,但从一些军绿雨衣下探出的双手就能看出蹊跷,伸出雨衣的双手握着一把漆黑的枪,雨水滴在那泛白的手上和漆黑的枪械那么不搭调。
如果有人能在雨中细细看遍这行人,就会发现手上没有任何迹象握着东西的只有四人,而这四个穿着军绿色雨衣的人中,就有季有敌。
这就是季有敌的任务,之前军方从句芒要塞向祝融要塞运输一些物资的时候,被打劫了,没错,被“人”打劫了,不是变异野兽。这次任务作为队长的并不是实力强悍的姜城,而是他们宿舍的另一个人,一个三十五岁满脸胡渣的大叔,那人就站在季有敌旁边骡车的对面,仔细去看,还能军绿色雨帽下的胡子沾了雨滴。
大叔名叫陆风川,实力也很强,关键是老兵经验这方面不用多说,也是他告诉季有敌关于任务的细节。
“为什么野外还有人类,还攻击军队?为什么他们没有回到金城?金城不收编他们么?”季有敌连问道,听到陆风川说这些人的时候,季有敌就想到了岑溪,他也是金城之外的人,却无法进入金城。
“收编?他们杀了我们的军人,抢我们的物资,我们还收编他们?!”陆风川斥道,语气严肃,但很快也缓了下来,他知道季有敌的意思,当初他们刚知道时也差不了多少,“有敌,人类并不是一条心的,哪怕是以前的太平盛世还是现在的异兽横生,人类都不是一条心的,当初世界混乱,杀人者数不胜数,秩序的崩溃,让一切罪恶私欲猖狂无比,人类在生存和互相伤害中苟延残喘,恐怖组织,极端主义更是如雨后春笋,那时候军方的实力虽强,却也没有多大的胜算,甚至有一个邪教,白莲会的势力与军区相匹也不逞多让,军区建造高墙,重建金汤城池,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进城,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城的,那时候多少人手上沾满同类的鲜血?”
季有敌听到这里,已经震撼不已,这是他以前从未知道的事情,如果他没有参军,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直到军方建城之后,在军方的围剿和野外变异野兽的袭击之下,那些极端组织的人才被残杀殆尽,军方有现在的规模和威慑力,那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用血硬生生重刷出来的。如今这些残存在野外的人类,杀我军人,我诛还是不诛?”陆风川问道。
季有敌没有回答,诛,他心中的答案也是这个,可是岑溪。“可到如今,当初沾满鲜血的一代也早就死了,他们的后代子孙,有罪么?”季有敌直视陆风川的眼睛,那双已经慢慢爬上皱纹的眼睛看起来还是那么坚定,没有一丝混浊。
“你自己也有答案了吧,那些杀了我们军人的,不就是他们的子孙么,那手上的鲜血,永远都洗不清。”陆风川也看着季有敌的眼睛。
季有敌的眼光黯淡了下来,是啊,多么可笑的事,可就是找不到方法,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岑溪就走在路上,他那么强也很难受吧。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无奈了,不对,不是世界吧,是人类,太无奈了。
之后陆风川交代了季有敌,余轩昂,姜城三人各自的任务,他们并不清楚这次是否会有野人来进攻他们,想要彻底解决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把他们引诱出来。
“对方持有许多枪械,人数与我们差不多,之前他们就足足残杀了我们二十余名军人。”陆风川说道这里眼中满是怒意。“据消息他们拥有四把狙击枪,这也是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地方,当然我们不能确定就是就是四把,所以任务过程也要做好出现第五把的可能。除了狙击枪,对面更多的是步枪。”
季有敌走在雨中,背后的东西硌得背有点难受,他们混在运货的人员中,就是要等那些城外人出来,很冒险,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却也是,极其凶险的方法,这意味着,敌方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他们会率先被攻击,这很可能直接造成伤亡。
他们在这支队伍中所担任的角色,就是狙击手,四个狙击手,对四个狙击手,放他们先手射击,然后直接一枪反杀,解决掉最有杀伤力也最隐蔽的狙击手,再冲入山林解决步枪手,这就是整个计划。看起来简单,其中蕴含的凶险不言而喻。
谁能知道那率先射出的四枚狙击子弹射向的人,是谁呢?
八辆骡车在雨中前行,在泥泞的路上留下轱辘印和骡蹄印。季有敌的眼神,穿着滴着雨的帽檐,看向郁郁葱葱的山林,背后硌着的狙击枪,雨天微微有些发冷的双手,季有敌的心,静不下来。
“任务就是这样,大家都有没有问题。”陆风川问道。
“没问题。”
“没问题。”
余轩昂和姜城回答道,一个人没有回答,三人都看向他。
“我会尽力。”季有敌低沉道,他很讨厌自己说出来的是这四个字,我会尽力,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可即使他也很想像余轩昂和姜城那样说出“没问题”,他也不能说,因为,别人的性命,挂在他的狙击枪上啊。
那些防弹衣根本防不住狙击枪子弹,也就是说,很可能在一瞬间,就会死四个人。
这就是金城军方,他如山顶的猛虎压制一切,他的威严,是用无数的鲜血冲刷出来的,除了敌人的,还有自己的。
这都没得选择。
“你如果失手,我会想办法再射一枪。”陆风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