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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条咸鱼不翻身:(1 / 1)

<>此为防盗章天衍宗这边的一串弟子依旧听的津津有味,复习着他们早就知道的东西,还纷纷在提问环节踊跃举手,积极与颜师长展开课堂互动,不忘偶尔感慨一两句“深入浅出、受益匪浅”等狗腿言论,简直是……学渣们在教室里最恨的那种好学生代表。

这反而激起了颜家子弟一二难得的向学之心,至少他们这些颜君陶的血脉至亲,不能比那些什么师侄师侄孙的妖艳贱货差!

输人不输阵!

好好的宅斗剧本,就这样走向精奇的,变成了一言不合就做一套《修真法器在现实中的基础应用》来斗法,简直宅斗界的泥石流。

这一斗就斗了个三天六夜。

对于不需要吃饭、哪怕需要吃饭也可以用辟谷丹解决的修士来说,听个三天六夜的课什么的根本不叫事。

相传当年道祖给圣人讲道,一讲就是三千三百年,还前后连续讲了三次。

也不知道中途有没有寿元不够,直接当场死在那里的。就那种讲着讲着,吧唧死了一个,一会儿讲着讲着又吧唧死了一个,一堂课下来,谁还活着谁就是圣人!

想当然耳,颜君陶的法器常识小讲堂,也在这三天内扩展到了其他领域,丹药、阵法、符箓、灵术、法力,只要是正统道传,颜君陶就可以信手拈来,旁征博引,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他讲不了的。

虽然这些对于重生的颜君陶来说已经是好几百年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但他基础扎实,又记忆超群,不存在遗忘之说。

颜君陶的口才其实不算好,但对道的领悟却比一般人要透彻许多,可以取长补短。更不用提颜君陶这一回还特别的小心,没再问出什么把人气死的问题。

把人险些气死,还是发生在天衍宗的故事。

颜君陶刚刚重生回来,不想再重蹈覆辙,便决定停下修炼。但他对于如何不修炼这事真的是没有什么经验,只能虚心去找被陆掌门称为“不孝之子”、“顽劣之徒”的小师弟请教:“我天天混吃等死,可缘分到了,修为还是会涨起来,何如?”

想提升境界快要想瞎了心的陆小师弟:“……你说啥,再说一遍?!”

“我修为涨太快了,有些苦恼。”颜君陶信以为真,认真重复,还特意简化了一下,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但陆小师弟完全不想听好吗?!

“呵呵,呵呵,呵呵,”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小师弟都只会这么阴测测的笑。把颜君陶给吓到了,当下便去禀明了掌门,怎么办,他好像一不小心把小师弟给玩坏了。

等陆小师弟的自我调整机制上线,找回嘴巴之后,他就怒吼了一句让整个天衍宗都听到了的:“你这样的人就该活的坎坷一点啊啊啊!”

然后……

陆小师弟就因为不敬师兄,被掌门亲爹给压着去后山的思过谷面壁反省了。

颜君陶怎么求情都没用。

小师兄:“QAQ”

咳,说回颜君陶在颜家的讲道,这一回的讲道可以说是十分成功了,成功的把自己的一众弟妹也发展成了自己的迷弟迷妹。

于此同时,颜君陶也把他爹的后院给迷了个七荤八素。哪怕如今颜君陶还是个带了一只只会卖萌的小浣熊的豆丁,颜家上下也终于如天衍宗一般,领悟到了颜君陶的苏点。

慕强心理在修士之间总是会被无限放大。

当讲道之旅终于结束之时,众人这才感受到了疲倦,身体乏累,精神却愈加亢奋的那种奇怪的疲劳状态,除此之外,还有……饥肠辘辘卷土重来。

辟谷丹有用,却并不好吃,也不解馋,而很多时候食欲与饱腹并不能挂钩。

总能想儿子之所想的颜夫人,拍拍手,就召来了如流水般被秀丽侍女源源不断的端上来的美味珍馐,均是后厨令人食指大动的新作。这顿被延后数次的接风宴终于上来了。

花厅从教室变回花厅之后,又变成了餐厅,大圆桌摆了好几个,主桌上只有颜老爷的三个妻子、子女、外带容兮遂,以及颜君陶身边一直隐在暗处的两个出窍、分神期的天衍宗亲传弟子。

大家就这样团团围坐在雕花的实木圆桌前,举箸而餐。

食不言、寝不语的儒家规矩,勉强掩盖了在讲道之后重回现实不得不面对的神情不属。

敬真公主摆着天家公主的仪态,内心却十分纠结,她一直与颜夫人争斗,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颜夫人的任何地方了,没想到……颜夫人竟能生出这般可人疼的儿子,说实在的,颜君陶可真的一点都不像是颜夫人能够生出来的种。

颜老爷也不太像。

咳,不对不对,跑题的公主勉强找回正题,继续纠结。

直言对颜君陶的喜欢吧,她的面子不允许;勉强表示不喜欢颜君陶吧,她看见小可爱就走不动道的本性也肯定不会答应……

公子阳也苍白着一张脸,在继续当他的小透明的同时,很忐忑不安的琢磨着颜君陶,这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名义上的亲弟。

毫不夸张的说,公子阳如今的生死就掌握在颜君陶手上,但他自己其实也不确定到底是代替颜君陶嫁给一个废人好,还是继续在家里当个小透明更好。他的情绪很混乱,始终没有办法静下来思考,他还没有从被亲娘卖儿求荣的打击里走出来。

当然,最令公子阳想不透的,还是弟弟送给他那两样重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衍宗的弟子们心里就简单多了,这颜家简直不知所谓,绝对不能让心思单纯的尊者在这里久留!在天衍宗谁敢逼我们师叔吃这等杂物?还是和他们一起吃?!

哪怕尊者吃的都是单独做的、灵气浓郁的高等级异兽肉也不行!

龙肝凤髓都不行!

尊者就是太善良了,不忍生母伤心,竟然能这般忍耐!

容兮遂全程笑眯眯的给颜君陶夹菜,没有说半句废话,因为他能看得出来,颜君陶其实吃的挺开心的。

颜君陶这人做什么都很认真,修炼的时候就认真修炼,吃饭的时候就认真吃饭。

看着清雅大气、金樽玉盘的御窑瓷,搭配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颜君陶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场预料之中又超乎想象的体验之旅,他上辈子真的是错过了良多。尤其是这一味被精湛的手工雕刻成扳指模样的江瑶柱,口感饱满,鲜香回甘,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据说这是产自宪翼水支流的一种十分特别的江瑶柱,能与鸟首虺(hui)尾的旋龟和和平共处,而这对难兄难弟都是大能餐桌之上的常客。

恩,真不愧是宪翼水支流好基友,都特别好吃!

然后,颜君陶就顿悟了。

茅塞顿开,灵台清明。吃与不吃,取决于心,而不在修行。

容兮遂第一时间张开了阵法结界,操起各种一看就不俗的宝物,与天衍宗的弟子配合着为颜君陶护法。众弟子暗中还与没见过多少世面的颜家吃瓜群众一起感慨,真不愧是一呼一吸都能涨修为的先天灵体啊,吃个饭都能与大道感应,明心见性,顿悟就和喝灵水一般简单,说悟就悟了。

只有颜君陶在这种不受自我控制的状态里欲哭无泪QAQ,我真的不想再涨修为了啊啊啊!

“掌门待我极好,就是一直不肯允我拜师。”

“哼,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颜夫人忍不住抱着哪里都小小的、软软的颜君陶晃了晃,“我儿可是成仙至圣、有大造化之人,怎么能困在和光、同尘这等世界。”

“这里挺好的。”至少不会崩塌,并且离事发地中间还有一个上界作为缓冲。

颜夫人长长的叹了一气,吐气如兰,肤如凝脂,抬起柔荑,怜惜的摸了摸儿子既不像她,也不像颜老爷的精致容颜:“以前只道你这如玉的容貌像,却不曾想连念旧的心也像,真好啊,我的陶陶真好啊。”

颜君陶明智的没有问“像什么”。

“所以,门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颜夫人很执着。

“宗门一切都好,掌门好,长老好,师侄、师侄孙们也很乖,”颜君陶在天衍宗的辈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儿只是……”

颜君陶其实已经是渡劫期了,并且到了即将飞升的最后二十年。

事实上,上辈子的此时,颜君陶已经在闭关,冲击上界了,经历从一个修者到仙人的转变。结果闭关了不到二十年,颜君陶就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万千诸法世界最年轻的七十三岁之龄,飞升了上界,成了此后人人都在传颂、却再无人可以超越的存在。

这辈子的颜君陶,重生的时间点比较微妙,正卡在他刚刚开始闭关的时候。

他一睁眼,在几次掐算了前后因果后,就利索的打断了自己。在先天灵体的作用下,他虽然没能如愿以偿的走火入魔,但至少让修为停在了他最大限度可以压制的范围内。而除了陆掌门以外,无人知道颜君陶这次闭关的目的是为了飞升,他突然有感从闭关状态醒来,也没人奇怪。

不对!

其实还是有另外一个人知道的。

就是那个在颜君陶圣生的最后,被他莫名其妙想起来的人。那人在闭关前送了颜君陶一朵永不会迷失方向的迷榖,看不清表情,道不尽真言。

重生回来,颜君陶这才终于回忆起了那人的名字。

容兮遂,容兮遂兮的那个容兮遂。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境界高深,道法莫测,在天衍宗主峰的禁地也可以来去自如,却并不存在于天衍宗的记载里。颜君陶只知道连陆掌门见到容兮遂,都要低眉顺目、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前辈”。

一直到飞升上界前,颜君陶也是这般跟着掌门规规矩矩的尊对方为“容前辈”的,只不过多带了一二友谊的亲密。

在颜君陶如古井一样平波无澜的修生里,他意外的有个好人缘,不闭关时总有人上门叨唠,颜君陶也从不会嫌烦,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听对方自言自语,最后再安安静静的送走道友。

这个习惯的始矣,就来源于总是不请自来的容前辈。

等颜君陶好不容易习惯了容前辈——颜君陶修生中的第一个道友——颜君陶就飞升了。

而一直与颜君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容兮遂,却在颜君陶真的渡劫成仙出关的当日,与颜君陶割袍断义,决绝的转身而去,连目送颜君陶登上天梯也不肯。

一如容兮遂阴晴不定的性格,翻脸最是无情。

这辈子当颜君陶生硬打断闭关,从洞府里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自然还是长身而立的容兮遂。他一直抿唇,紧盯颜君陶闭关的洞府,视死如归,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茶白法衣,袍角滚滚,目光悠远的站在一种冬夏常青、像竹子一样有枝节的古怪细树之下。绿荫如伞,无风自动,唯有绵软却掰扯不断的秋色之叶,如绾如带,窸窸窣窣的落下。

颜君陶发现自己上辈子记错了,容兮遂不只是好看,也不是特别好看,而是好看到了让他没有办法形容,也许连圣人都要为之羞愧的程度。

这回,等待颜君陶的再不是形同陌路、连句话也不肯说的转身,是让天地都要为之失色、时间也想为其停止的笑容,容兮遂的眼睛里有着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光华,他轻声打破了沉寂:“你,真的回来了。”

***

与此同时,在邹屠边域,星垂平野,月涌江流。一座浮空的深山群,于**力下拔地而起。刹那间鼓角大鸣,地动山摇,犹如亘古擎天的巨人,发出了千万年的叹息。

黑苍苍的山,水磷磷的湖,万年古木组成的密林,在薄雾里若隐若现。禽鸣丹壁,猿啸青崖,打破了幽涧与松飕。一柄十人合抱而不成的巨剑,从天而降,狠狠的斜插入了最高山的峰顶,却并没有将山一分两半。只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出现了一只灵力汇集而成的紫色巨掌,扣住剑柄,轻转银身……

整个山峰在顷刻间龟裂开来,随着猝不及防的震耳欲聋,土崩瓦解的石块,在摄人的剑气中,依着山势翻滚而下,惊天动地,犹如鬼诉。

散落在千里之外两界的五个九星门派,均有闭关多年、荣养在后峰禁地的太上长老,有感睁眼,抚膺吐血。

“快,速报掌门!有人唤醒了撼天仙剑阵的一角……”

还是在邹屠域的边缘,黑袍玄底的高人踏月而来,在冲天的乌紫色剑气中,以九幽之力唤醒了长眠于此方地下的巨人。

“终于——”一面目可憎、全身腐烂的恶鬼巨人,从焦黑的土地中一点点爬出,身体僵硬,却动作迅捷。他跪于泥泞之地,泪流满面,仰天长啸。

“闭嘴!”黑袍青年以力成剑,悬于空中,衣角翻飞,滚滚之气。他磁性的声音不见得多有力度,也不见得多可怕,却硬生生让那恶鬼巨人真的再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仿佛被人瞬间掐住了脖子,心甘情愿的被掐住了脖子。

‘上主。’它的眼神痴迷,无声尊称。

“葬天棺何在?”青年道。

巨大的恶鬼微微俯身,用无声之言表达了为对方引路之意,它的每一步,都会在林间落下硕大的脚印,鸟禽惊飞,异兽顿走。当那恶鬼终于找到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阵法之地后,它便再一次跪伏于地,抬手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胸膛直插而去,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所至之处,光芒大盛。

直至所有的光连成了画,被黄纸血字封印、写满意义不明箓文的漆黑葬天棺,才一点点从恶鬼的身体之内破膛而出。此间的痛苦不言而喻,但那恶鬼却能生生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始终面带着一个勉强算是笑容的笑容,如鬼火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黑袍男子所在的方向,充满狂热。这就是上主命他保管了万年的东西,再没有比它巨大的身体更加安全的地方。

当恶鬼巨人最后一滴黑血流尽之时,葬天棺终于彻底解封。它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黑袍男子不紧不慢的在空中缓步而来,一挥袖,棺盖便缓缓地打开了。

棺材内,躺着一个与黑袍青年一模一样的人。高鼻深目,沈腰潘鬓,安静的犹如一幅水墨之画。

在黑袍青年伸手的瞬间,躺在棺材里的人猛地睁开了血红的眼睛,以雷霆之势爆破元神,要与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黑袍青年同归于尽。

黑袍青年却纹丝不动,只是不屑的道了句:“不自量力。”

法力透过声音一圈圈荡开,轻松化解了棺材之人积蓄了万年、以灵魂之力为之一搏的反击。棺材里的男子最终在不甘中消散于了天地之间,灵力却一点点回归到了黑袍青年身上,棺材之人的法宝也尽数到了黑袍青年的手上。

青年勾唇,终于露出了犹如一个等待表扬的孩子的天真笑容,他拿到了所有他想要的。

那人,一定会很高兴吧。

再一挥袖,恶鬼巨人重新与葬天棺一起埋入黑土,尘归尘、土归土,再也不见。仿佛可以劈开天地的巨剑,开始自动反向旋转,从峰间一点点拔出,连绵不绝的群山再一次回缩,直至彻底消失。那遮天蔽日的浮空之山,泉涌印月的深水之潭,都犹如黄粱一梦,再不复存在。

五派的太上长老也均在此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无论如何掐诀再算,推演天盘,都感受不到了任何撼天仙剑阵的气息。

就像是一场过于惊悚的玩笑。

玩笑过后,生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只有天衍宗的掌门似有所感的看向邹屠之域所在的方向,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说出去谁会信啊!

容前辈,你搞这么大一出阵仗,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想取一件旧物帮君陶完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宗门任务啊!

道心稳固了六百年的颜圣人,就这样说了修生中的第一句脏话,大概也是最后一句。

洞府外上天同云,雨雪雰雰,世界为之变色。伴随着万钧雷霆和滂沱大雨,一栋栋美轮美奂的玉宇琼楼,在风卷残云间就被黑灰之气吞噬了个干净,连断壁残垣也不曾侥幸留下。纵使是圣人,也扛不过、逃不脱被混沌同化的命运。

洞府内的颜圣人……能怎么办呢?只剩下微笑了。

身死道消的刹那,颜君陶没感到疼痛,却很突兀的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甚至连仙人都不是的时候,短暂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人。那人的容貌颜君陶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了,但应该是很好看的。微微垂头,为颜君陶青色的衣襟佩戴上光华四射的迷榖(gu),仿佛这是件多么神圣的事情,必须严肃以待:“你会不舍吗?”

“不舍什么?”颜君陶不解,修仙成圣是他唯一的追求。

“没什么。”那人暗暗握紧了骨节分明的手,咬牙切齿的“真诚”祝福,“说不定有天大荒也会崩塌呢。”

颜君陶:“???”

然后?

然后颜君陶就被混沌同化,

并重生了呀。

爱笑的圣人运气总不会差!

大药天匣迟迟等不到颜君陶的回音,只能再次努力刷了一波存在感:“你、你决定接受我前任主人的传承了吗?其实本应该给你很多考验的,但是可以给你破例。”

从这话里就能看出来大药天匣的求生欲到底有多强了。

“你难道不应该更加坚贞不屈一些吗?”颜君陶奇怪的看着他手上的这团雾气,作为一个半步圣人的传承物,它至今还没有幻化出完整的器灵模样,只能通过神识在修士脑海里说话,真的有点丢人了,以及……“我不喜欢不忠诚的器灵。”

在颜君陶看来这个大药天匣就是属于他哥的,如今大药天匣谄媚于他,并不能使他感到开心。

“我有很多传承的,会根据主人的不同性格,给予不同的传承方向。”大药天匣赶忙给出解释。

陨落的半步药圣考虑的很全面,她不能用太多传承宝物害了传承者,也不想浪费了自己师门的东西。好比,她不可能让一个习惯性的依附者,去扛起重振师门的重任,对吧?那无异于是让自家的东西,白白被传承者拱手送给不受师门限制的旁人,并且还会给手握金山的继承者招致祸患。

颜君陶这才脸色稍霁,点头道:“有些道理。那你打算给我兄长的是哪种传承?”

“这要看他怎么选择。”大药天匣给予公子阳的第一个考验,就是看他如何应对发生在颜家和他身上这乱七八糟的嫁娶之事。

上辈子的公子阳飞升后成了一个天级药仙,却并没有成为什么没落仙门的重振者,也好像没有成为半步药圣,不用说就知道大药天匣给予公子阳的是怎么样的定位了。但大丈夫生于世,又有谁会心甘情愿的当一个依附者呢?至少颜君陶是理解不了这种生活的。

当然,这不是说颜君陶不会尊重别人不同的生活。他只是想给予他兄长更多的选择。

上辈子公子阳是没的选,要么嫁给颛孙少将军,要么在颜家被欺负到死。

这辈子,颜君陶倒是想看看,如果公子阳不用在面对这样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的糟心选择之后,他会走出怎么样的修生。

当下,颜君陶就再没和大药天匣废话,直接把它装到了芥子袋中,然后就去找了颜夫人,容兮遂把体贴的把谈话空间留给了母子二人,没有过问。

颜君陶进屋时,颜夫人正遮遮掩掩的把一面刻满了古怪符纹、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铜镜,推到妆匣的后面,一屋子的天香也早已经被法术驱散了个干净。颜君陶很清楚颜夫人在做什么,却没有戳破,只是郑重其事道:“娘,儿有一事要说。”

在颜夫人这里,只要是儿子的事,那就是大事,更不用说儿子如今这般作态。她赶忙挥退左右,拉儿子到榻上坐下,隔着小几详谈。

颜君陶谨慎的设下了防止窃听的阵法,不在于外面的人听不听的到,而在于屋里除了颜夫人以外的人能不能听到。

颜夫人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颜君陶,又看了看榻屏后面的铜镜,好几次都没有办法确定儿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您为什么要答应把兄长嫁出去?”颜君陶也没客气,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哦,这事啊。”颜夫人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下来,“你听娘说,你兄长嫁给颛孙少将军,并不是害了他,娘没有那么坏心眼的。”

以颜夫人的手段,她要是愿意对小孩子出手,颜老爷这后院大概就只会有颜君陶一个孩子。

“我也问过你兄长的,把所有事情都摊开了和他讲的,他是真的愿意的。”

至少不像罗盘器灵恶意说的那样,公子阳并不是一无所知。

颜夫人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有话不会好好说清楚,非要藏一半露一半的遮遮掩掩,那根本就是在人为的给自己制造狗血与困难。她可不会干那样的傻事。

“我知道兄长和颛孙少将军在一起后可以青云直上。”颜君陶的意思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娘会同意哥哥‘嫁’过去,而不是‘娶’进来。”

别说什么形式不重要,在这个人人都默认“妻以夫为天”的封建社会,形式就是很重要。这关乎到了别人是怎么看待你的社会地位的。

颜夫人一愣,她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像自然而然就如此了,毕竟公子阳的不成器是如此深入人心,哪怕知道他未来可期也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说白了其实就是不重视、不关心。颜夫人没有害人之心,却也因着骨子里属于高阶魔修修修士的淡漠而没有什么待人的热情。

“兄长是修士!”公子阳哪怕资质不佳,也是个炼气三级的修士,还是他颜君陶的兄长,颛孙少将军如今就是个废人。

论修为,如今确实是公子阳厉害些,论家世自然也是颜家独一份的,更不用说颜君陶还能治好颛孙少将军的病。为什么不管是颛孙家还是颜家,都会如此理所当然的觉得嫁人的应该是公子阳?就因为公子阳更漂亮,性格更软弱?

好一会儿之后颜夫人才道:“颛孙少将军是他父母唯一的儿子。”这是她唯一能够找到还算合理的理由了。

“我兄长还是家中长子呢!”嫡庶有别,庶长和庶子也有别,颜君陶这才图穷匕见,直接给出一个选择,让他娘没有办法全盘拒绝,“告诉颛孙家,想要治好颛孙少将军,要么乖乖嫁过来,要么就别再提什么结婚!让他们搞清楚,是他们家求着我们家,不是我们在求人!”

如颛孙家这般直言要娶的,根本就是不把公子阳放在眼里。

“不把我兄长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颜君陶放在眼里!”

“你别生气,”颜夫人见颜君陶这是铁了心要为兄长出头,自然是事事依着颜君陶,“别着急,娘这就找人去和你兄长、颛孙家商量,只有嫁进来的长媳,没有嫁出去的长子!”

一直在门外站着的公子阳,终于再也安耐不住的进来了。

他本来跟上是怕弟弟和主母发生冲突,没想到到了门外,在容兮遂的帮助下,竟然听到了弟弟与母亲这样一席话。弟弟并不是武断的打着为了他好的旗号,直接阻止婚礼,而是真正的在尊重他,为他争取种种可能。

在此之前,公子阳虽然也觉得这婚事哪里怪怪的,却一直没能看破。直至如今弟弟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可是颜君陶的哥哥,凭什么商也不商量一下就是他嫁呢?

嫡母说,颛孙少将军可以助他成仙,但也是因为他,颛孙少将军才能重塑灵根、不至于早亡。他们是平等的,谁也不欠谁。

“你才不是因为他才能够成仙,而是因为这个。”颜君陶把大药天匣重新还给了他的兄长,这么一顿小黑屋的经历应该足够大药天匣不再敢有什么瞎考验的小动作,“所以,你还要和颛孙成亲吗?”

公子阳长身而立,咬唇再道:“不成婚会对你名声有碍……”

“我说不会,就不会。”颜君陶手上还握着一张不算底牌的底牌,他上辈子没说是为了闭关飞升没空,这辈子是给忘了,毕竟那对于颜君陶来说那真的是一件太小的事情。不过如今正好可以用来给兄长解围,“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我怎么想?”公子阳彻底愣住了,他的人生里有选择,却从没有他想怎么样。

“是的,你想怎么样。”颜君陶误以为是兄长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耐心解释道,“好比,你到底想不想和颛孙结婚,结,要么就让他嫁给你,要么你们平等的当道侣,不结,那更好;也好比,你想不想救颛孙,救,我就派人去送药,不救,那就不救;更好比,收徒法会就在这月十五,你想拜师于哪个九星宗门?你知道九星门派有几个吗?我可以给你先讲一讲。”

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像流星一般砸向了公子阳,这些都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与他离的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东西。

“九星门派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还是拜师成仙最重要,公子阳最关注的也是这个,“我何德何能……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去求人。”

“哪怕没有我,他们也会争抢着收你的。”颜君陶实事求是,“有了大药天匣,你成仙是百分百的事情,又有哪个九星门派会拒绝成仙之材?有我在,他们也断然不敢杀人夺宝,抢走你的机缘。不过我其实也不建议你入九星门派,九星门派初期以资质说话,后期才以境界论输赢。资质好,资源就会向你倾斜,反之则会平添很多烦恼,不比家里少。”

大门派的生存法则可以很温馨,也可以很残酷。颜君陶从小被掌门亲自带在身边、长老团重点看护,但那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事都不晓得了。

“烦恼可以炼心,也可以成为机遇。”公子阳第一次迸发出了属于他的野心。以前不是没有,只是不敢想,“当然,我也想听听阿弟的建议,再做决定。”

“至于婚事,若颛孙少将军愿意,我们还是平等结契吧,同在追求长生仙途,说什么嫁娶实在是有点狭隘可笑。”公子阳还是蛮在意嫡母口中那句少将军与他命里有缘的,但态度如今也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他不愿意,那就算了。至于是否要治疗好颛孙,得阿弟来决定,我不能慷你之慨。”

公子阳,正在一步步绽放属于他的光彩。

谁让它出厂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器设呢,也不知道当初制造他的器师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口味。

“这位老爷——”器灵在黑白罗盘上盘膝而坐,还变出了一副同样闪闪发光的上古打击乐器,又敲又打的即兴唱了起来,“——您请听我说啊听我说!”

三元三合罗盘,一个万年寂寞的灵魂,一个勉强合格的说唱歌手。

颜家的事其实挺简单的,总结起来不过“起承转合”四个字。

起:沉寂多年的邹屠域,终于在封城榜上被评定为了【上上】,获得了大量给九星门派推荐弟子的名额。

承:在举域欢庆的时候,颜家子要和颛孙少将军联姻的消息莫名甚嚣尘上,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个颜家子指的是颜家的公子陶。

转:颛孙少将军在封城战上虽然赢了,但同时也灵根尽毁的噩耗突然传来,再一次闹得满城风雨。

合:颜家要是在这个时候出面否认婚事,很容易被当做背信弃义的小人,就在他们商量是否要迫于压力认下这门亲事的时候,颜君陶回来了,花姨娘果断为了腹中的孩子,卖子求荣。

“花姨娘有孕?”颜君陶没怎么费心去关注过花姨娘,也就没在她腹内感受到另外一股灵力的存在。

“她是修真者,虽然修为浅薄,但怀孕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器灵觉得颜君陶不懂修真常识。

颜君陶却觉得器灵这是根本不懂他爹:“我爹怎么可能和这样的花姨娘……”

器灵掐指一算,给出准确答案:“一次刻意安排的醉酒。”

颜君陶悟了。

罗盘器灵是个八卦的,面对颜家的一大摊子狗血,他终于被挑起了浓厚的兴趣,再不需要容扒皮在后面挥舞着小皮鞭监督,便积极主动的来献策了:“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你都容易身负污名,你打算怎么办?需不需要我给你想个办法?”

颜君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愿意听听更多的意见:“你说。”

“选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蒙黑面,穿黑衣,灭他满门!嫁祸旁人!简直一箭双雕!桀桀桀桀。”器灵十指互抵,很有规律的敲打彼此,它三岁不能更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邪佞又残忍的笑容,水润的大眼睛却依旧天真,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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