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开绿茵,我独自闷了好久,脑海中想着绿茵黯然离去的身影,竟用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才将手中的钣机做出了个大概形状。晃的回神,才记起小师父还未用药,便寻到小师父书房来
“你怎么在这”我踏进书房,推门却见甘罗一身黄缎锦袍,伏身在案写着什么
他见我来了,起身施礼:“见过公主”接着回禀道:“是公子要我将自己的想法誊上去,说是回来要看”
“小师父要你写的?!”我上下扫了他一眼,星眸璀璨,衣饰齐整,倒也彩秀辉煌:“小师父从不让门客入他书房,你倒是第一个,看来还是有些能耐的”我说着,已经渡步往里面来。甘罗倒没再说什么,重新坐下身继续写着什么。我收回目光,环视一圈:“他去哪了?今日的药还没吃呢”
“韩王传召!跟着宫里的去了。方才那么大阵仗,公主不会没听见吧?”
“哦,刚刚我在研究东西,应该是太投入了,还真没听到”我应答着,自顾翻开着对角桌案上凌乱的一摞摞书简:“都这么晚了,可知所为何事,何时能回”
“总不能是好事”他抬头看了看我,随之一笑:“你也不必担心,就算是派往别国出使,今夜也得回府收拾准备不是”我瘪嘴回他一笑,他倒说的准确!甘罗随之又问我:“不过,在下倒是好奇,公主得了什么好东西,竟这般入迷,方才那般阵仗都不曾醒神”
“弓弩,自个儿随便做的小玩意解闷而已,得了空给你们看”说真的,如今绿茵不在,我很没有安全感,自苍山脚下被围,不少武士为我而死,我便开始依照手枪的原理研制可以扳机的弓弩,想着虽没什么本事保护别人,却也不想再有人为我而死。之前一直做着,却都得不到灵感,方才绿茵那般决绝离去,我竟一下子开了窍,仅用两个时辰便做出了个大概
我随手拿起另一卷书,打开一看,入眼的字有几分楼阁小姐的娟秀,又多了分一咏成诗的流畅洒脱:“这可不是小师父那种锋芒露骨、刚毅正直的笔术”
甘罗再次抬眼看了看我,却没有多问什么
再细看,这人论点也很有意思:“这是谁写的!此处论点颇有意思:与其空谈礼仪道德,辩证空论,倒不如务实求事!重耕重商!重罚重赏!前半段重耕重罚,倒是与小师父的想法相同,可后面说到重商!估计小师父看了该是摇头的”
甘罗停下誊抄:“不知公主有何高见”
“我同意此处的重耕重商!”
甘罗似乎没想到我会同意作者之论,微怔了怔,脱口问:“为何?难道公主不觉得商人多是投机取巧、剥夺民羹、唯利是图的小人么?”
我摇摇头:“我给你发个比方,一个人有一只羊,而另一个人有三只鸡,二人都想用自己手中的物品与对方交换自己手中没有的东西,有何不对?既然他们之间的交易自己都觉得情愿并且互不吃亏,又为何要阻止?以上这个过程就叫做交易,有交易就有商人,可这哪里就有了投机取巧呢?!商人只是把别人没有的东西带到他们手中,从而赚取应得的辛苦费而已!有了商人,才有了流通,有了流通,才不会物资匮乏。物资充裕生活才会富裕,经济才会发达。当然,这个写书之人也从秦国百姓压抑为例,侧面的反应了这件事”
甘罗搁下手中笔拖腮嘀咕:“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曾思虑周全,原来是这样……”
“什么?”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便问了一句,但他却恍若未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我也不管他,垂下眼,继续翻看手上竹简:“此人真是有趣”
“又如何!”甘罗听我一声赞叹,立刻回神,起身追问
“我记得小师父常说:冰炭不同器,寒暑不兼至,而杂学不两立。主张罢免百家,独崇法学。而注说此书的人,又与小师父反了,他倒提倡习百家精髓,融汇贯通、学以致用。依我看,这个学以致用,改成依时世需求而用就好了。但如此说也算勉强可以通达其意的”
“听闻公主当年在苍山求学时,就以‘无书之论’博得重彩,所谓无书,想来正是因为百家不能合一之憾吧”
“你倒耳朵长”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身侧
“每日与公子相谈,公子多番提及,想不知晓也难”
我微微侧身看了他一眼:“有人明明是颗热心,何苦每次都假装冷眼冷语!”他目光微动,随后一手环胸前,一手触鼻尖,扮作潇洒的别过头,我哑然一笑,闭上书答道:“如书中所说,百家精髓,须融会贯通,才可学以致用。你祖父甘茂被世人称为杂学大家,想来,正是吃透了这几个字的意思!”
我放下手中书卷,饶身到甘罗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卷小师父新写的改革令,不知是因为卷轴放的太密,还是我抽的太过用力,夹带的甩出一卷刻字的竹简,看字应是小师父刻的。我弯身拾起,顺手展开观看。不觉呆在原地:“这……这不是…马尔萨斯陷阱?!……这…这怎么可能阿……”我一时竟有种口不能言的感觉
“喂!公主,”甘罗将我叫醒,我才重新从惊讶中灵魂附体!他自顾托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问你呢。你刚刚说商人……”
“你先看这个”我打断他的话,将竹简递给甘罗。
甘罗接过去,扫过一行后,紧张的与我对视一眼,随后匆匆低下头、频频皱眉又字字细察。看罢,猛然合上竹简,抬起头惊喜的问我:“你可读懂了什么?”
“此乃天机!”
甘罗微微一怔,随后扯开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痛快的笑了出来:“哈哈哈……”笑罢,他指于我看:“人民众而货财寡……今日我们看了这些,可算是窥探天机?!”甘罗难掩激动之情,几欲手舞足蹈
“能将经济兴衰与社会治乱、人口增长与财富多少的关系捋顺,将庞大烦乱的社会状况书成见解,实属不易!”我接过此书,注意到最后刻书的日期,是当今韩王三十三年时,算来,正是他来回奔波与韩楚两地的日子:“小师父疲累又匆忙的奔驰在马车上,也不忘体察民间疾苦,上天不负他,终是得到了这种非上帝视角不能体察的规律规则!说他是上天之子又有何不可!”
“想我甘罗,独享神童之称,也算识人无数今日方知,人外有人。”
眼前神奇的蹦出一副画面:夕阳西下,马车徐徐停到村间的田野边,两袖乘风的白衣男子与田间收割的老农热情攀谈……老农或许并不知道他是谁。又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可以释放多少惊人的能量……
我就知道,他是发光的
------题外话------
马尔萨斯陷阱又称为"马尔萨斯灾难",以政治经济学家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命名,这个理论是说人口增长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存资源仅仅是按照算术级数增长的,多增加的人口总是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人口不能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
这个理论其实接近残酷,其隐含的意思便是,当时所有的战争和流血,人民的离乱与挣扎,全都是因为多增加的人口需要被消灭掉。荀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的确没有半分作假,而生活在战国末期的韩非几乎是以上帝视角发现的这个人民众而财货寡的定论,整整比马尔萨斯定论的出现早了近20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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