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功也没有想到,这支廓尔喀人此时竟囧困到了如此地步。
围着篝火,边吃着晚餐,边听着达卡用口音浓郁的英语介绍,他这才知道,夏尔在一个不长的电话里所了解到的情况,只是冰山一角。
在万分惊喜收到夏尔的电话之余,达卡当时并没有说太多自己这帮人的近况。
今天陈功这一组人找到了五颗极品的宝石,这样令人喜悦的大收获,已经两三个月都不曾在这里出现了。
达卡他们现在每个月的产出,最多价值三千万缅币而已。
十五万人民币,听上去似乎还不错。
可算上这个矿区的承租费用,以及开采成本,再加上老缅当局按成年人人头征收的从业人员管理费,他们手里只能剩下大概五万左右。
去掉不能劳作的老人小孩,这里的廓尔喀人青壮男女可是有五六十人,平摊下来每人还不到一百元。
这收入,甚至还不如当地最贫穷的农民。
达卡谈到这里,性格比较直爽的苏亚坦诚地承认,要是没有陈功几人今天找到的极品宝石,下个月他们这帮男人也只能吃菜丁饭了。
像昨晚招待陈功等人的烤全羊,他们就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吃过了。
在这里,羊肉可要比牛肉贵很多。
“和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很要面子的拉姆闷闷说,“没有他们,我们也能找到那几颗宝石的,不就在我们开采出来的矿石中吗?”
“拉姆说得对,我们只是运气不错,提前把它们找出来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陈功笑着说。
在熊熊的火光下,拉姆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支吾着说:“其实,其实,我们是…”
“你刚才请求人家的勇气去了哪里?”达卡瞪了大儿子一眼,祈求般看着陈功,“那些宝石的确已经在我们挖出来的矿石中,可您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出来…”
“我这是运气好!”陈功赶紧打断,他可不会公开承认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哪怕事实已经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这一点。
“是,您运气好。”达卡知趣地点头,态度谦卑地说:“所以,我们请求您,尊贵的先生,可以把您的好运带给我们。”
达卡听夏尔夸赞过陈功的事迹,翡翠市场里的收获,霍马林镇的柚木,其他的夏尔倒是还不知道。
但这两桩,加上今天的表现,已经足以让达卡动心了。
他代表族人们请求陈功,帮他们找到一条新的宝石富矿脉。
他们现在开采的这个矿洞,已经开采了三十多年了,极品宝石的储量早就少之又少。
而要另外开启一条富裕些的新矿脉,可不是随便往山上打个洞往下挖这么简单。
他们承包下来的矿区很大,大大小小好几个山头,如果没有确切的方向就开挖,那简直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每次捞针的成本可不低。
他们总不能把所有山头都炸了吧,且不说这样做的成本他们根本承受不起,关键老缅当局也不会同意这么啊!
那实在太破坏环境了!
“你们之前怎么不请其他专家来看看?”见陈功没有一口答应,还在考虑,小张适时地发问道。
这下,轮到达卡老脸发烫了,他也有些支吾道:“我们,我们前几年去泰国找过专家,他们,他们…”
“还是我来说吧!”还是苏亚接过了话头。
据他所说,泰国那边的找矿专家,要求非常之高:
首先要出场费,十万美金起步,也就是说,专家来抹谷前,就要先拿到这笔钱,无论来了之后能不能找到矿脉,矿脉富集度高低。
其次还要高额的差旅费,飞机头等舱,当地最好的酒店,最好的餐饮,专车接送,私人安保,除了这些最基本的外,每天还要一千美金的补助。
最令人咋舌的是最后一条,无论找到什么样的矿脉,专家都要提取一定比例的纯分成,也就是按照出产宝石的市价提成,不扣除任何成本。
这最后一条,最让达卡等人接受不了,他们再三思量,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请泰国专家来找矿脉的想法。
“他们要多少比例的纯提成?”小张似乎颇感兴趣地追问道。
“百分之二十。”苏亚爽快地回答,没有注意到边上拉姆不停的眼神暗示。
“哇,这么高啊,那些专家岂不是躺着就赚钱,而且是大把大把的钱!”卡米丽娅表情夸张地说。
“所以,我们才不找他们!”拉姆看了眼苏亚,郁闷地说。
“那你们现在找他,是不是就不打算支付这个提成呢?”卡米丽娅戏谑地笑道。
拉姆脸顿时黑了,不满地嘟囔道:“你,你也是廓尔喀人,怎么不帮我们说话?”
“我是不是廓尔喀人先暂且不讨论,现在我和夏尔可都是他的手下,当然要为自己的老板考虑。”卡米丽娅笑呵呵说,“我就不明白了,夏尔经常对我说的英勇豪爽义气无双的廓尔喀人,难道就是这么小肚鸡肠地算计别人的?”
拉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现场十几个明显是小头目的廓尔喀男人同样如此。
气氛顿时变得极其尴尬。
陈功暗自叫好,欣赏地看了她一眼。
卡米丽娅对他眨眨眼,貌似很得意。
“这个,这个,老板,您觉得怎样的比例比较合理?”夏尔出声打断了尴尬的气氛。
拉姆等人似乎偷偷松了口气,紧张地等待着陈功的答复。
“这个,现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终究要看过矿区的情况才有数,万一这里就再没有其他条件不错的矿脉呢?”陈功坦诚地回答。
他这话很有道理,夏尔虽然皱起眉头,却也不得不点头认同。
其他廓尔喀人郁闷坏了,万一真的像陈功所说,那他们可怎么办?
他们阴沉着脸,内心惴惴不安,却也没办法说什么。
“关于提成这方面,我来说一句吧,你们都认可吗?”达卡突然出声,扫视着这些廓尔喀人。
“当然认可!”
“您说什么,我们都支持!”
“对,您说了就算!”
廓尔喀男人们纷纷发声表达了支持。
达卡点点头,转头深深地注视着陈功,“尊敬的先生,我们请求您帮我们找到一条新矿脉,无论这条矿脉情况如何,我们都愿意支付百分之二十五的纯分成!”
“百分之二十五?!”现场响起了无数道惊呼声。
“达卡,泰国人也只要百分之二十啊?”拉姆不解地大声问道。
“那你去找泰国人来啊!”达卡瞪着大儿子,“你有准备十万美金的出场费吗?对方来这边至少要半个月,哪怕没有任何结果,也还需要两万美金以上的开支,你同样准备好了吗?”
拉姆答不出一个字来,一脸郁闷地垂下脑袋。
“你们呢,有谁和拉姆一样的想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出来,我们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办?”达卡表情严肃地看着周围的族人。
廓尔喀男人们要么沉默,要么摇头,要么像拉姆一样低下了头。
“我最后再问一遍,支付百分之二十五的纯提成,以请求这位尊贵的先生出手帮我们一次,大家认可这个提议吗?”
“认可。”
“同意。”
“我们听您的,达卡。”
“只要结果不错,百分之二十五也完全没有问题啊!”
十几个廓尔喀男人几乎没有犹豫,接二连三地答应了。
“拉姆,你呢?”达卡看着大儿子。
拉姆低着头,还在犹豫。
“父亲…”他年仅十二岁的儿子奎路,轻轻地摇晃着他的胳膊,祈求般看着他。
拉姆摸摸儿子的头,忽然起身对陈功深鞠一躬,说道:“一切拜托您了。”
陈功赶紧避开,恳切地说:“我一定尽力,如果找不到好的矿脉,我绝不会收取你们任何费用。”
现场响起了欢呼声,男人们往碗里倒满木薯酒,一起上来和陈功干杯,也不在乎他喝的其实是开水。
等这一轮热闹的状况稍稍平息,小张忽然问道:“那要不要签一个合同?”
陈功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非常欣赏他这个提议。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是在异国他乡,同这帮彪悍的廓尔喀打交道。
“合同,我们不需要那个。”达卡笑着摇摇头。
拉姆等人同样笑着摇头,连夏尔都是如此,只有卡米丽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达卡没有在意陈功三人脸上露出的几分疑惑,一口喝光自己碗里的酒,随后取下腰间的弯刀,直接在左手掌心里拉了一刀,把快速渗出来的鲜血滴在碗里,然后攥紧拳头,把碗递给身边的拉姆。
拉姆同样这么做了,然后对跃跃欲试的奎路摇摇头,把碗越过他交给了下一个廓尔喀男人。
现场的十几个廓尔喀男人一一这样做完,碗里已经有了小半碗鲜血。
在陈功三人惊愕不解的注视下,达卡端着碗走到他面前,跪坐下来。
“你也跪坐!”卡米丽娅小声地说道。
“什么?”陈功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听了她的话,同样选择了与达卡面对面跪坐。
“在月神和萨加玛塔的见证下,我们将自己的鲜血置于您的唇边,尊贵的先生!”达卡神情肃穆地近似吟唱,随后用手指蘸了鲜血,涂抹在陈功的嘴唇上。
陈功强忍着嘴唇上传来的血腥味,心里是懵逼的。
达卡连续抹了三遍,起身把碗里剩下的鲜血倒入火堆。
男人们欢呼着,看向陈功的眼神似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热切中带了亲近!
陈功这样感觉。
可是,这个仪式算什么?
他求助地看向卡米丽娅。
“这是廓尔喀人的血誓!”卡米丽娅也变得很严肃,小声地向他解释。
“在他们所信仰的月神和其居住的天宫——萨加玛塔,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喜马拉雅山的见证下,他们把自己的鲜血涂抹到你的嘴唇上,如果以后他们违背了自己献出鲜血时作出的承诺和誓言,你可以随时吞下这些已经放到你嘴唇边的鲜血。”
“这有用吗?”陈功不解地问。
卡米丽娅瞪了他一眼,“在廓尔喀人看来,鲜血里蕴藏着灵魂,如果被人吞噬了一部分鲜血,那灵魂就会缺失,死去后就再也回不到萨加玛塔,也就是天宫里,也就再也得不到月神的照看,从此就会陷入永无止境的迷乱之境,永远得不到解脱。”
“那,那如果在战场上,敌人这么做了,他们会怎样?”小张好奇地问。
“你笨啊!”卡米丽娅撇撇嘴,“这要他们自愿才行!”
小张憨笑道:“看来的确不需要合同了。”
“是的。”卡米丽娅确信地点头,“他们不敢违背承诺的,你们放心吧。”
夏尔也认真地点头,证实了女儿所说的。
“那我现在怎么办?”陈功苦着脸指指自己的嘴唇。
“仪式结束,你就可以清洗了。”卡米丽娅温柔地笑了,动手从他背包侧袋里拿出湿纸巾,靠近了,动作轻柔给他擦拭着嘴唇。
夏尔几人无声无息地走开,和廓尔喀男人们热烈地谈笑风生。
“你,你没事吧?”片刻后,两人同时红着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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