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四番寒暑之后,已经是第五年的春天。细细算来,端木康已经是十八岁的少年,阮水佩也已十六岁,二人的个头都长了不少。这期间,生活每天照旧,除了修习内功,他也跟着爷爷黄裳学会了许多其他功夫,端木康每天都会去灵隐洞读书,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渐渐的,二人也懂了一些男女之事,为了避嫌,端木康将八仙洞旁的另一山洞打扫干净,住了进去,二人心里都清楚其中缘故,但都不说明。所以,当端木康提出搬出八仙洞的时候,阮水佩也不曾挽留。阮水佩已经学会了端木康身上的烹饪技艺,一年前,她主动请缨,承揽了做饭的活儿。黄裳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了模样,因为,他五年前就已经很老了。
不仅个头长高了,端木康的声音变了,五年,他喉咙发出的声音渐渐粗犷起来,像个大人。而阮水佩声音倒是越变越好听,从以前的调皮变成现在的温柔。二人关系日益紧密但各自又可以疏远。没有五年前的搂搂抱抱的玩耍,如今,二人皆是以礼相待,并不僭越。
这天早晨,阮水佩和端木康像往常一样带着狼儿、豹儿巡山,阮水佩道:“康哥,你最后一篇内功修习的怎样了?”
端木康道:“阮妹,这第九篇也是最后一篇甚难,那‘见空,忘空,以致真空。动而外化,静而中涵,方离坎不乱,从此真气互生,神功初成。’话语,爷爷虽有解释,但我连起来感觉真的很无力,没法做到‘真气互生’的境地!”
黄裳每天都将端木康比作阮水佩的“康哥”,时间一久,是哪天开始的已经记不清的,但已然将“端木哥”改口称为“康哥。端木康亦改口称阮水佩为“阮妹”,而不是先前的“水佩”妹妹了。
阮水佩笑道:“不要着急,慢慢来,等巡过这半边山,我们一起再想想看。”
端木康道一声“好”,二人便疾驰而去。围着整个山转了半圈,二人让牲畜停下来休息,他们则坐在一块巨石上。
端木康从衣服里取出一张纸,仔细端详。那张纸是阮水佩写给他的内功口诀,随着见识的增长,端木康固然能将口诀熟背于心,但还是习惯看着阮水佩写在纸上的字句练习。多次的翻看,显然,纸张有些皱了,但上面的字迹仍是清晰可见。上面写道:
“守静,以致开眼觅身,真气腾腾上浮,如此,气可得也。致虚守静,专气致柔精不泄,是以涤除玄鉴,使天门合一;任督既通,阴阳相济神不离,是以营魂开阖,盈天地之气而化育内外,潜神于心,聚气于身,使神气不离,真气可成也;眇眛其深者,微也;绵邈其远者,妙也;微妙之间,真气又成也。见空,忘空,以致真空。动而外化,静而中涵,方离坎不乱,从此真气互生,神功初成。”
阮水佩接过纸张,道:“太皱了,等会儿我重新写给你把吧!”
端木康苦笑道:“我已经很小心的翻看了,但还是给弄皱了!”
阮水佩将纸张接过,笑道:“没关系的,等会儿我就重新写一张给你。你看这都皱成什么样子了?”
端木康很是感动,却说不出感动的话来,阮水佩也早已经习惯。过了良久,端木康轻声道:“阮妹,你先回去休息,还有这半边我很快就走个遍,等会就来找你。”
阮水佩自己清楚,这几年,她渐渐也对驯兽玩耍没兴趣了,只是陪着端木康一起放风巡山而已,这些牲畜与端木康更熟悉,当下道:“那好吧,我先去准备早饭,你放完风,就去灵隐洞找爷爷一起去五仙洞吃饭,我做好之后就端过去。”阮水佩骑着那个花豹回去了,端木康也起身带着牲畜信步走开。
几天后,端木康与往常一样带着雪狼巡山,行不久,但听得一声哀嚎之声,端木康听得很清楚,是鹿的惨叫声。心道:“这是春天,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偷偷上山打猎!”当即指示牲畜停步等候,独自几步向前走去,修习了五年的内功,他的脚步已然轻盈如飞。不久,便赶到哀嚎之声附近,轻轻拨开树枝,他看见了,一个少年正对着躺在地下的鹿儿发笑,样子很是得意。鹿腹腔中箭未死,仍在哀嚎。那少年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砍向鹿儿脖颈初。
说时迟,那时快。端木康当即摘下一颗松球,用力掷了过去。只听“铛”的一声,那少年手腕吃痛,松开剑柄,转头四顾却未发现松球从何处掷来。
当即,破口骂道:“那个龟儿子如此大胆,不要命了?竟然敢偷袭小爷我!”端木康又摘下一个松球掷出,“啪”一声,那少年屁股吃痛,跳了起来。大声道:“有种的就出来!等小爷我找到你,非得将你剥皮抽筋不可!”
那少年吃痛捂着屁股暴跳的模样倒是让端木康觉得很是好玩,当下,又摘两个松球,掷出一个打的那少年吃痛暴跳。下一个松球又打了过去,不料,这颗松球却被人用剑挡了下来。
端木康凝神一看,那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此际,正护着那少年,蹲下身将一颗松球捡起,朝着端木康的方向掷来,端木康忙在摘下一颗松球掷去,两松球相撞,“啪”一声碎成许多小片。端木康也是一惊,用松球打那少年屁股,自是使不到一成力气,而击打松球的那颗,他是使出全力掷出的,不想却被那人击落。
其实,那人更是吃惊,他本是替少年出气,使出全力将松球掷出的,竟然被人中途打落在地。当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抱拳说道:“黄前辈,方才犬子无礼,万望前辈不要怪罪,请现身相见,晚辈有要事相告。”
端木康暗笑:“这人好傻,竟然把我当成爷爷。”当下,计上心来,单手掐着喉咙,学着爷爷说话的样子,道:“你们好无礼,没有我的允许便私自上山打猎,意欲何为?”
那人道:“晚辈真有要事想告,不曾拜帖,万望前辈莫要怪罪。”
端木康继续道:“既然你们不是上山打猎的,那你脚下的鹿儿是怎么回事?”
那人望望脚下奄奄一息的鹿儿,道:“鹿儿的事情,全是犬子胡闹,前辈说个钱数,我们赔钱便是。”
“谁稀罕你的臭钱!”这声音一出,三人都惊了,原来,说这句话的时候,端木康忘了掐喉咙变声。
只见那人冷冷一笑,道一声:“装模作样”,抢步上前,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拨开树枝伸手抓去,见那五指如钩,端木康忙举手捏他手腕,就这样一拉一扯,但二人均是纹丝不动,只胀得满脸通红。
端木康怒道:“你放手!”
那人道:“你先放手。”端木康将手抓的更紧,那人也是如此。
这时,被端木康用松球打了屁股的那少年走了过来,提剑刺向端木康小腹。端木康见来势凶猛,急忙躲闪。然而,正是这一闪,手腕真气散开,那人突然变钩为掌,“啪”的一下,硬生生的打在端木康脸颊,吃痛,眼睛露出愤怒的表情,道:“两个打我一个,你们要不要脸?”
那人道略微有些尴尬,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跑到山上来做甚么?”
端木康怒道:“小爷我本就是这山上人,倒是你们,一老一小,来此作甚?”
那人显然有些生气,道:“好你个小家伙,竟然在我面前自比爷爷,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少年插口道:“爹,不要跟他多废话了,让我来杀了他,看他还敢不敢用松球打我屁股!”
两人显然是父子,那人转身对少年道:“不要乱说话,听说这山的之人武功极高,脾气古怪,不要轻易得罪于他。”
少年显然有些不信,问道:“他功夫再高,还能比得过爹爹?”
那人不语,端木康也是暗笑,心道:“就你父子这点肤浅功夫,若是单打独斗,对付我尚且胜负未知,怎能与爷爷想必。”心里虽这般想,口中却不说出了。端木康一声长啸,那人问道:“还没打你,你叫唤甚么?”
端木康笑而不答,转眼间,只见一群狼儿、狼儿已冲将过来,引头的花豹不动,狼群倏地分散在四周,将三人围在中间。
那人惊道:“看你干的好事,胡乱叫唤甚么?把狼儿、豹儿都引到这里,我们都脱不了身了!”那少年也是惊的大叫,道:“爹,这狼儿怎是白的?与我以前见过的不同!”那人不答,只是双眼指指盯着狼群,观察其举动。
端木康也不语,紧接着嘴角微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狼群包围圈收的更紧。那少年好似看出点儿端倪,忙呼喊道:“爹,不对啊!这狼群怎么跟着那小子的最动呢!”那人回头看看端木康,端木康立即停嘴,狼群也不再靠前。
那人怒道:“好你个小子,原来这狼群是你养的?怎的,想谋害我父子?”虽然发怒,但说话的语调却颤颤巍巍的,显然是惧怕眼前的狼群。
端木康道:“没错,这些狼儿都听我的,你们两个打我一个,真不要脸,没想到吧?小爷我也能找来帮手。”
那人道:“你先让狼群回去,我们一对一公平对决!”
端木康笑道:“好一个公平对决,你四十岁的壮汉打我十几岁的少年,不害臊?小爷我也好说话,你要打,那咱便打。不过呢!让你儿子先给小花磕头赔罪。”
那少年道:“小花是谁?我和爹爹都不认识,干嘛要磕头赔罪。”
端木康头一样伸手指指,道:“你身边的就是小花,它被你父子二人打死了。”
那少年转头一看,笑道:“它就是小花?它又不会说话,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端木康道:“这里每一个牲畜都有名字,小花这名字是我妹妹取的,闲话休说,你到底肯不肯给小花道歉?”
那少年双手一扬,道:“才不哩!死便死了,大不了陪你一只就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端木康大怒,心里暗道:“阮妹最喜欢小花了,现在它死了,她知道后,一定会伤心痛苦的。”当下,嘴角“丝丝”几声,两只雪狼听着召唤,磨磨牙,向那少年迫近。少年被吓哭在地,道:“爹,爹,快救我。”
那人见雪狼逼向自己儿子,急道:“不要伤我孩子,快叫狼儿停下来,我们给小花磕头赔罪还不错?”
端木康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少年虽可恶至极,但端木康也无心害其性命,当下喝止了雪狼。果然,那人拉着少年给鹿儿磕头赔罪。
端木康继续道:“你们只给小花道歉,这还不够,你们没看出来么?小花怀了小鹿崽子,估计再两月就生了。”又道:“这样吧,你们再给未出生的鹿崽儿道歉之后,我便让狼群回去。”
二人无奈,依言做了。
端木康召唤狼群回去,自己停下来想问二人上山的目的,可不想,只见那人抢步上前,端木康不及防备,那人便点了他的哑穴,端木康向张口大骂,急的眼睛泛着血丝,却始终说不出话来。那少年骑在端木康身上一顿乱捶,打得他鼻青脸肿。
发泄了一会儿,那少年也累了,道:“爹,我们杀了他了,将尸体带下山埋了估计也没人晓得。”
那人摇头道:“不行!你忘了我们这次是带你表妹下山的?她母亲已将她许配给你,将来就是你媳妇,你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终究是不好。再说,这人虽然与我父子为难,但也没存心害我们父子二人性命。这样吧,他用松球打你,爹替你砍下他一只手出出气也就是了。”
那少年行为确实莽撞,但内心还是很细致,忙道:“爹,你不是说这山的主人脾气古怪吗?在此地斩断这人的手,似乎有些不妥。”
那人道:“我儿说的有理,那你说怎么办?”
少年道:“儿子认为,爹爹独自去接表妹下山,我把这人带下山去杀了,再把尸体埋好,在山地下等你们下山,然后再一同回去。”
那人赞道:“果然聪明!但此次我儿是多虑了,为父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山上主人那怪脾气,根本不允许旁人上山的,如今山上除了他,便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原来,四年年前凌芳蕤和尹京平带着阮水佩下山去黄龙帮,只是远远的用内力给阿婆阮冰传话带阮水佩回家的,并未见黄龙帮其他人,阿婆阮冰也未将凌、尹之事说给别人听。故此,那父子二人并不知黄裳救治端木康的事情,以为山上只有黄裳与阮水佩二人。
那父子二人哈哈大笑。端木康听着他们谈论,又怒又急,怒的是阮水佩母亲竟把女儿许配给这等小人,急的是这少年要杀害自己。
端木康满头大汗,倏地站了起来,原来,危急关头,他竟然用体内真气冲破被点穴道。拿父子二人也是一惊,端木康正欲破口大骂,不料,身体虽能动弹,但此时血液流通并不顺畅可,哑穴也并未解开。
那人道:“我不管你是谁家的野孩子,我今天就替你家人教训教训你。”父子二人抽刀向端木康砍去,眼看,这一下是避不开了。端木康急忙闪躲,无奈腿脚并不太听使唤。
“是我家的孩子!”一个声音传来,端木康心里暗喜,心道:“爷爷来了。”
“铮”的一声,那少年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而他父亲手里虽仍然捏着长剑,但依然虎口发麻,拿捏不稳,不由得倒退几步。一个老者从松树上跃下,轻身站在地上,此人正是黄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