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秀英还是忍不住把对林欢的怨念和她母亲她姊妹提起,家里说,不管是老爷子还是老公都说她嘴碎,只有和娘家人埋怨了。冯老太太当然是站在她一边,她弟妹是火上浇油唯恐事情闹不大,她大姐冯秀贤一边附和一边又担心。至于她妹子冯秀宁,因为珍珍的缘故,对林欢的印象还不错,也知道自家二姐一向是倔脾气,护短,喜欢钻牛角尖,劝了几次见她不听也就算了。冯秀宁无法和自己的母亲、姊妹和兄弟沟通,劝多了,他们都说自己是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
那是外人吗?是你们的外孙(外甥)的妹妹!虽然不是亲的,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俩兄妹的感情比亲兄妹还亲,你们这样折腾,只会让你们的外孙(外甥)为难,让原本就心里有疙瘩的林豆更不愿意和你们亲近。这些话,冯秀宁和她母亲和她两个姐姐和她弟弟弟媳说,他们不相信听不进去。一来是认为就在自家说说,外人听不见,不会传到林欢林豆耳朵里去。二是认准了就是林欢阻碍了林豆归心。第三点,他们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还是可惜和惦记偌大的天意,如果都是林豆的,自家的外孙(外甥),自家人、自家的亲戚朋友不是也能沾沾光?自家的产业得掌握在自家人手里,你不放心自家人还能放心外人?打这主意的不是一两人。
冯秀宁忧心忡忡地把自己的担心告诉老爷子。冯老爷子叹气,该劝的都劝了,也说清楚了可能发生的后果,但他娘儿仨就是不信邪。
终于,第二十五,林欢宣布正式出关。这一天,林豆等人都忙出门,连张欣然也带着张家上下的问候前来。
“吓,有这么夸张吗?”林欢莞尔一笑,给大家斟上茶。
“笑笑姐,你的那幅新作品呢?我们是翘首以盼多日了。”董文浩的目光就快延伸到书房里去了。卧室、书房是林欢的禁地,平时都是她自己打扫。
林欢笑道:“你进屋拿出来呗!算了,还是请大家进去吧,还有一幅画几幅字。至于曲子,是钢琴民乐协奏曲,我一个人不能完全演奏出来。”
董文浩惊呼:“哇塞!笑笑姐,你创作的是协奏曲!”
“有啥好奇怪的?”林欢淡淡一笑。她也没料到,花田空间居然发生了变化,这是很久都没有的了。
一是面积,在上次基础上,扩大了两倍,简直让她欢喜得不得了,可以栽种更多的花木了。
二是与外界的时间差。一直以来,花田空间与现实世界是一比五十的时间差,她也充分利用了这一点来学习工作,所以也成为别人眼里的“天才”。这是她第十一天发现的。
三是空间内居然下雨了!很久以前有微风拂面的感觉,但现在一向空荡荡白花花的呆呆板板的天空不知从哪儿飘来大片云朵,接着,天变蓝了,成为真正的蓝天白云,后来居然下了一场毛毛雨,如果不是正好在花田内劳动,可能还不会知道。虽然时间不长,十几分钟就停了,但已经让她惊喜莫名。
总结一下,在董文浩他们眼里,林欢闭关修炼二十五天,完成了两幅画、一首钢琴民乐协奏曲、十幅字。实际林欢在花田空间里已经度过两千天,也就是近五年半的时间,包括短暂地出来上传作业和提问。当然,林换完成的作品自然不止这些,只是如果再多,肯定就解释不通了。
当别人惊呼“天才”时,林欢没有丝毫的沾沾自喜,她知道,自己所取得的成绩,换成别的稍微有点天赋的人,他们在相同的时间内或许做得更好。
为了让陈老和詹姆斯直观地检验新曲子,林欢通过分别弹奏后期合成的方式将协奏曲“蓝色的梦”完全演奏出来。
当时,通过手机看到那幅“蓝色的影子”时,李家恒说了一句“蓝色的忧伤”,真正面对这幅画作,久久未说话,只是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心口。那是怎样的忧伤怎样的孤独?怎么有种让人心碎让人窒息的感觉?
看着那道孤独的身影,景煜只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当那首“蓝色的梦”在耳畔响起,大家慢慢沉浸其中。蓝色的海,蓝色的天,水天交接处的那艘船,平静下地汹涌。远处飘来的乌云,电闪雷鸣之下,一个孤独的背影蹒跚而行,仓惶而坚定。海在发怒,丛林在咆哮,无数无处躲藏的生命瑟瑟发抖。而你,如同那叶扁舟,一次次冲破浪的封锁,一次次与死神插肩而过。死神狰狞的怒吼,化作电闪雷鸣,铺天盖地地击打着脆弱的生命。命运不过是谎言,欺骗你沉迷于虚伪的繁华,引诱你放弃无谓的挣扎,蛊惑你闭上迷茫的眼睛,一步步走进海的深渊。我命不由天!你举起手中的利剑,斩断无边的黑暗,砸开命运的锁链。一丝光亮,刺穿浓厚的云层。风静了,雨停了,浪平了,天亮了。风平浪静的海,依然蔚蓝,海天一色,漫无边际。梦醒,你再次出发,倔强地继续生命的旅程,漫长而寂寞。
不自觉地,穆麟想起一句话:“生命是孤独的旅程,孤独才是生命的答案。”今天,如果不是林欢出关林豆心情大好,如果不是林欢开口让他进来,恐怕又是失望而归。今天,他才终于明白,为啥那么多人听了林欢一次演奏就成了忠诚的观众。那是灵魂深处的探索,不管你经历如何,地位如何,只要你没有将灵魂交给魔鬼,只要你还有感知,你就会被打动。
“这让我似乎听到了另一部‘命运交响曲’。”张欣然叹道。
“你们不担心我骄傲得飞上天啊?”林欢关闭最后一个音符,道,“真要对比,那是人类对命运发出的不屈呐喊,而我只是在梦中轻轻地挣扎。”哪怕,很多时候都是徒劳。
“哇,我喜欢这幅画!”董文浩夸赞的惊喜打破书房的沉重气氛。
“你说那幅?是我随手画的,换换脑子。”林欢笑道。想到家里的几只狗,在休息间隙随便涂鸦几下。现在,家里已经由两只德牧变成了一大群狗子,大大小小十来只,准备此次带几只去英国。
“很可爱。”李家恒评价。
穆麟踌躇着上前,呐呐地道:“林欢姐姐,恭喜!”
林欢淡淡一笑:“也没啥值得庆贺的。对了,向阳,通知公司,明天上午十点中高层会议,分析上半年得失,部署下半年工作,通报绩效奖励方案。至于天意珠宝扩展欧洲市场的提案暂时不予讨论,哥,我知道你想说啥!”
林欢抬手制止林豆解释:“不是否决,而是现在操之过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天意珠宝虽然发展势头很快,但它原本的定位主体就是对翡翠玉石有特殊情结的华夏人,当然,也获得了大量的海外订单。但是你分析过没有,这些订单有多少是地地道道的欧美人?比例很少,其实绝大多数都是身在海外的华人或华裔。要得到世界的认可,还得下苦功夫研究人家的文化,只有有灵魂的作品才能真正的打动大多数人。哥,饰品不仅仅是一件可以获利的商品,更是一种文化理念的体现,一种独特艺术的表达。天意珠宝近两年发展太快太顺了,大家都有些沉不下心,这一点我年初就提醒过王文瑞,显然,你们都没听进去。”
林豆抿了抿唇,不甘地道:“我也是想多陪陪你。你一去至少三年,我们从没分开过那么久。”
林欢回过头,看着他,正色道:“哥,人这一辈子,不可能谁和谁永远同路,再亲再好,也只能共同走过一段路。我不是那个你日夜照料时刻担心的婴儿,我已经能独立行走,需要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星空。”
穆麟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又感到委屈万分。同时,也替林豆委屈。
林豆手抬起,放在林欢头上,喃喃地道:“是啊,你长大了,不再需要谁保护。”
“哎呦,太煽情了!”张欣然笑盈盈地打趣道,“你们兄妹是多长时间没见了?才几天而已,我和我哥经常是一年到头都碰不着面,我急了吗?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事情,各自管好自己就行!”
林欢笑着转身抱住张欣然的胳膊,林豆的手落空。
“好了好了,今天得大吃一顿,这阵子可委屈我了,笑笑姐得好好赔偿!”董文浩将作品一一收好,众人也退出书房。
根据上半年的业绩,董文浩可以获得一大笔奖金。做什么呢?换车?虽然也眼馋某些人开的跑车拉风,但自己敢买,要不了一天车就会被老爹砸。最重要的是,肯定会引起一系列麻烦,直接连累父母。算了,低调做人吧!
穆麟无数次地想鼓起勇气替家人向林欢道歉,但遗憾总是没有适合的机会,她身边的人太多了,而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觉得实在丢脸。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家那样对待林欢,恐怕所有人都不会赞同,虽然实际上也没做出啥伤害她的事情,最多是嘴上说说。于是,到他不得不离开,穆麟仍然没有说出口。
才出“意园”,穆国强就打来电话。穆麟犹犹豫豫地回道:“林欢姐姐才出来,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穆国强叹了口气:“你是放不下脸面吧?”
此话一针见血,顿时让穆麟面红耳赤。“算了,两个月了,你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也不指望了!”穆国强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他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很乖巧,不惹事儿,但现在才发现他胆怯懦弱、无担当的一面。过阵子,还是亲自去京城一趟。穆国强心道。
但是,林欢一直没有等到穆家人的道歉,当然,她已无所谓,也不在乎。走自己的路,何必处处在意别人的眼光?再说,原本和自己就毫无关系。
林欢走得很急,仅仅用了一周时间就处理好了国内的事情,与陈老飞往英国。同去的,阿丹阿威四人自然不能少,汪向阳作为私人助理也是必须,上面派来的五十个特种兵,由王潇带队带走三十人,留下的由李硕带领着留在京城四合院。暑假还有几天,董文浩也跟着去英国,顺便巡查英国几家分公司人事财务和经营管理情况。景煜带了四名助手和宋奶奶一同前去。
李家恒早一步飞到牛津郡,带走林欢家中西餐大厨各一名、面点西点师各一人、厨工四人,以及家政服务人员若干。带走这么多人,还是李家恒建议的。到了国外,你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适当的交际是必须的,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艺术之路还是天意在国际上的发展。至于宴请聚会时差人,不是有陈(陈曦)、李(李家恒)、黄(黄益坤)、何(何兆辉)几家也在附近吗?
本来,曾永红也申请了,但林欢让她留在京城,毕竟这里还有各种关系人脉需要经常联络。再说,她女儿也在京城,她去了也是牵肠挂肚。何必呢?
走之前,自然得把“前债”还了,把下半年的药酒一起交给温莉娟,其他人包括李家恒替他家人订购的药酒也是如此。所以,在林欢临走前,个人账户上又增加了几笔款项。当然,陈老、张老等人的份额也是少不了的,至于以后,总不会一直不回来,一年怎么说要得回来几次。
林豆没有跟去,不是他不想去。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
穆麟硬着头皮去送机,一句话都没能凑上去说,送行的太多了。好吧,又浪费一次道歉的机会,尽管他认为现在道不道歉都无所谓了。看着空中那架飞机,不知怎的,他心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