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不得不发
十月分的天气,有一些清冷。
左良玉一行人千余骑护送,在曹营阵前数里的地方一掠而过。
这数量的骑兵,在这个距离之上,足以保证左良玉的安全。
左良玉身边的诸位将领都跟在后面,一水的棉甲头上红缨招展,看上去很是威武。
左良玉冷笑道:“看起来罗汝才是吃定我了。”
黄澍说道:“区区小阵破之易也。”
“哦?”左良玉说道:“黄先生觉得该怎么破?”
黄澍说道:“一看就是一字长蛇阵,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欲破之,派两位将军粘住首尾,大军从中间将斩成两段,这此阵可破。”
左良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在左良玉心中,黄澍所言的不过是一些正确的废话而已。
如果有可能,左良玉不愿意强攻。
不过,现在情势不一样了。东虏大破闯营,将来的战事如何,左良玉也有自己的判断,他的判断是估计李自成刹不住脚,他不看好潼关一战。
左良玉是辽东人,与东虏早就打过交道,对东虏的战力心中有敌,在他内心深处比较,对闯营的战力与东虏的战力比较之中,也绝对东虏的战力稍稍占优。
但是这优势并非是绝对的。
只是代入现代的情势之中,李自成屡战屡败之下,太伤军心士气了。东虏又穷追不舍,两面夹攻。
他必须做好,李自成败退下来的他该怎么办?
要知道襄阳还在闯营手中,武昌马士英也是看出了这个风险,已经屡次写书信来,要左良玉主动出战大破曹营,即便不收复旧都,也要保证东侧无忧,将主力调到西边来。
黄澍的策略在兵法之上并没有问题,毕竟牵制两侧,猛攻中间,也算正道。但是看着简陋的阵势,左良玉心中却不知道怎么心中有一种心惊的感觉。
微微一叹,说道:“走吧,明日正是进攻。我左良玉不发威,天下都不知道我左良玉的手段了。”
左良玉视线所及之处,也有一队人马正在阵后遥遥相对。
不是别人,正是张轩与贺虎头。
张轩说道:“看来,左良玉来看你了。”
贺虎头说道:“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看姐夫你的布置了。”
张轩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看来,大战就在今后数日之间,这一战,我心中也不是完全有底,军中数万火铳手,大多都是你训练出来的,你给我一句实在话,你训练的怎么样?能不能担当大任。”
张轩为这一战,可以说思量很久了。
战壕,胸墙,火铳手在胸墙之后列阵,后面还有炮火压阵。比在无遮无掩之下,排队枪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这种种手段,都归根结底到最后,都是要看士卒的训练水平。
贺虎头说道:“姐夫你放心,我为人如何,你不知道吗?你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又怎么能辜负你的期望。”
的确,今日之战,的确是贺虎头的舞台。
贺虎头作为一个新晋的将军,统领万余火铳兵,向来都是辅助战场之上效力,如果没有张轩这一次的计划,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有挑大粱的机会。
贺虎头的保证,张轩不敢全信,但是一线统兵官,有这样的自信,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姐夫,北边的战局你觉得怎么样?”贺虎头说道。
张轩听了立即反应过来,贺虎头一直没有忘记杀父之仇。
一时间张轩心中有一些柔软,说道:“你放心,闯营不比当初,潼关之战,闯营赢的几率不大。”
贺虎头重重的一拳砸在胸墙之上,眼睛之中恨色流漏出来。
张轩说道:“怎么了,如此不好吗?”
“不好。”贺虎头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亲手了解闯贼的机会了?”
张轩说道:“闯王一时还死不了的。”
“如此最好不过。”贺虎头说道:“待打下武昌之后,我就请命为先锋,进攻襄阳。我一定要----,一定要---。”
贺虎头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张轩如何猜不出来他后面的话是什么?
张轩本想说些什么,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有微微一叹。
即便闯王真的兵败之后,贺虎头真能杀了闯王吗?张轩并不看好。
不过李自成落魄到什么地步,闯王这个招牌还是有几分号召力的,即便李自成势穷来投,罗汝才未必会杀李自成,用李自成的名义收降李自成残部,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恐怕没有人在意一个少年的恩仇。
快意恩仇这四个字,是侠客的专属,却不是成大事之人能做的。
张轩已经看出了这个苗头,却不知道如何宽慰贺虎头,说什么能化解杀父之仇?
如此不共戴天的大仇,又如何能化解得了。
张轩只能在心中微微一叹,将这事情按下不说,走一步算一步,或许李自成根本没有那一天,在路上就被清军给杀了。这对贺虎头来说,或许是一个好结果。
左良玉回营之后,将左梦庚叫过来,说道:“明日一战凶险异常,如果能大胜也就罢了,如果不胜,你就带着你身边亲兵向北投大清去。”
“爹何至于此?”左梦庚大吃一惊说道。
在他心中左良玉从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即便有种种败绩,也是因为旁人拖后腿,而不是左良玉的真实能力。
左良玉说道:“住口。”
左良玉看着他这个胖乎乎的儿子,顿时怒火中烧,看左梦庚,再看看罗汝才的儿子,罗玉龙,女婿张轩,看看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张献忠的四个义子,哪怕是看努尔哈赤的儿子们,让左良玉顿时有一种虎父犬子的感觉。
随即这怒火就消散了。
事已如此,又能怎么样?左良玉还能将左梦庚给塞回去不成吗?
“朝廷的局势岌岌可危,如今朝廷大军都在九江,纵然明日能胜,一时间也脱身不得,而清军或者闯营从西来,朝廷拿什么来阻挡?朝廷为了而今之一战,已经竭尽府库,扫地为兵了。”左良玉用冰冷不带任何感觉的话说道:“朝廷完了。”
“不亡于曹营,即亡于闯营,不亡于闯营,即亡于大清。”左良玉说道:“即便我能大胜曹营也不能改变这个局面。”
“而我左家与曹闯之间,仇深如海,我年纪大了,无所谓,做几年牌坊而已。到时候你该怎么办,恐怕你前脚离世,你后脚就跟过来了。所以只能投降清廷,知道吗?”
“孩儿知道了。”左梦庚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说道:“事情真到了这么地步了?”
“黄先生。”左良玉说道。
吃了黄澍心中也心思百转,不知道左良玉与儿子所这样私密话的时候,留下他是什么意思。听左良玉说话,立即说道:“下官在。”
“我儿愚钝,我不求他大福大贵,只求他能活下去。”左良玉说道:“我左良玉在天下间,还是有些薄名的,我想让我儿拜先生为师,从此对先生言听计从,还请先生他日带我儿北上,投奔清廷。保他一世平安。”
黄澍心中突突乱跳,一时间明白过来,左良玉的意思很明白,他左良玉的名声,政治资本,乃至于余部什么,这些人脉都交给黄澍,只求让黄澍在清廷站稳脚跟之后,保全左梦庚。
黄澍也从一文不名之人,立即成为左氏的代表。身价立增,倒是在清廷之中,也好升迁。
“大人吩咐,学生岂有不答应之礼。”黄澍微微低头,他的眼睛之中也闪烁着名叫野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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