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刘文秀再次东游二
“可真如此?”刘文秀说道。
船老大见识浅薄,很多事情,他仅仅是感觉世道好转。但是刘文秀却是执政之人。他所看的角度不同,自然知道这事情的难度之大。
这一件事情,看似简单,却牵涉沿江数十府县的政事,想要实行下去,必然没有那么容易。
当然了刘文秀也知道,纵然船老大如此说。刘文秀也能想无数个办法来钻空子。
比如假造文书。
这个时代的文书,即便有官府文书,有些暗记,但也不是不能伪造的。
但是即便如此,张轩能营造出这样的气氛,的确让刘文秀比较吃惊。
刘文秀又细细问了船老大一些事情。
只是船老大,常年在河上,对河面之上的倒是清楚,对地面上的事情,却不大清楚。也问不出什么事情来。比较很多老百姓就是这样的。
见识不过自己周围的事情,再远一些的事情,自然是想不清楚,也不大明白。至于国家大事,更是不了解了。
刘文秀过了三峡,就亲眼看到了,他所谓查船凭,却见水师一艘船靠过来。
刘文秀这一艘船上看到了不少厮杀的痕迹。
一个操着河南口音的汉子,从船上跳了过来,说道:“船家,船家。”
船老大连忙上前说道:“军爷,军爷。东西都有,东西都有。”随即连忙将具保文书,与船凭都交了上来。
这军汉接过来,细细一看,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不过,他目光转过刘文秀身上。
他眼睛微微一扫,目光聚集在刘文秀身上。他是当初在淮河之上跟了周辅臣,他见识过跟随罗汝才的陕西老卒的风范。而今日有见了同样的风范,就在刘文秀身上。
他走过去,说道:“这位是?”
刘文秀上前说道:“在下姓张,之前在献营做事,而今军中整顿,将军给了一些银子,就在长江上讨些生活,还请将军见谅。”
这军汉听了,脸上带了几分客气之色。
罗汝才建国立基之后,一直以天下义军为一家的名义做事。而闯营残部,献营残部都有人在大夏之中,如果高一功,袁宗第,李定国。虽然比不上大夏嫡系,但也是朝中一山头。这军汉也不过是中级军官而已。听刘文秀有这关系,自然不敢怠慢。盘问了几句,也就不说了。
正准备下船,船老大连忙让人送上几尾大鱼。这军汉推托了几句,也就收了下来。吆喝一声,说道:“给兄弟们加
餐。”
一次检查就这样过去了。
等人走后,刘文秀问船老大,说道:“我的面子在云贵大抵还有一些面子,在这长江之上,却没有了,你不要仗着我的面子,仅仅送几尾鱼就行了。”
刘文秀可不是一般人,他小时候跟着张献忠南征北战。做过很多事情,比如说做探马斥候,内应。
李定国这样的事情都做过,刘文秀也是自然。
故而他们并不是仅仅懂得打打杀杀的人,而是对当今世情,也是非常了解。在明朝的时候,这种检查,根本就是大明官兵发财的大好机会。
不勒索一番,根本不可能。
刘文秀见水师官兵之后,就准备了大出血。只是万我那没有想到,回是如此的了局。
船老大说道:“主家有所不知,朝廷管控非常严厉。下面的人都不管乱伸手,特别是军中最为严厉。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连几尾鱼都不敢收,时间长了才仅仅敢收几条鱼,回去做羹。不管是银两还是铜板,一个也不肯收。”
“不过,说起了各地的税吏就差了一截了。”
刘文秀问道:“如何差了一截?”
船老大说道:“这些税吏们虽然也有一些从军中退伍下来的老爷们。但是还有一些是旧人。他们在前朝伸手惯了,虽然陛下在西京登基的时候,大杀了一批。但是这才一年左右,就固态萌发了。不过,总就被之前那些人的下场给吓到了,不敢多伸手。也不是揩油几个铜板而已。就当是辛苦钱了。”
刘文秀说道:“当真如此?”
船老大说道:“我骗主家干嘛?主家如果不信,到了夷陵可以看看。”
刘文秀说道:“倒要见识一番。”
真因为刘文秀了解世情,才知道各关口的税吏是多么的可恶。
长江上,有不知道多少关口。有国家设的常关,数量不多,都在险要之处,比如鄱阳湖与长江交接的地方湖口,就有一个关卡。
在明朝的时候,这些关卡一年能有十几两银子的进项,也算是国家正税之一。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地方关卡,甚至一些官员太监私设的关卡。
刘文秀从朝廷公文之中,有撤除私设关卡,整理地方关卡,一律归为户部直辖的命令。
还有一些细则,不过刘文秀没有太注意。
只是没有想到,张轩能遏制住了这样的情况。
毕竟以刘文秀的了解,明代各关卡要交给胥吏与官员的贿赂,甚至比正税要多好几倍。
随着张轩的登基,他之前的一些政策,也被人翻了出来,比如大规模清洗胥吏阶层。
刘文秀心中冷笑,暗道:“不过是义父等前辈的故计而已。”
的确,不管是李自成,张献忠还是罗汝才等人,破城之后,穷苦百姓受难不多,富裕人家或许破财,但是如果抵抗不顽强的话,性命或许能保全。乃至如果是一个清官的话,连官员的性命未必不能留下。
但是有一种人,是决计活不了的,就是胥吏。
盖因这些胥吏是直接接触百姓的,种种刻薄之处,被百姓恨之入骨。义军万万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张轩不过是将这一件事情,扩大化,规模化而已。但是刘文秀却骗不了自己。
毕竟当初他们在成都秉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杀胥吏,甚至张献忠杀人更多。但是光杀人管用吗?
刘文秀太明白过了。
他也知道,他看见的仅仅是杀人。而不是杀人后面的体系。
刘文秀骗不了自己。
“这就是所谓的新朝新气象吗?”刘文秀暗道。
因为张轩麾下有大部分士卒都出自社会底层,如刘文秀一般熟知民间疾苦。故而张轩以这些人为根基,清理胥吏,将一些伤残老兵安置在这些看似位不高,但是权很重的地方上。
再加上张轩合理的安排统合,才有这样的效果,不知道费了张轩多少心力,当然这也是因为长江水道是夏朝的血脉所在,对于立足南方的政权来说,这一条长江水道再重要不过了,是张轩重点的关注地方,沿江所有的税卡,知县,等官员,每一个人的履历,张轩都一一过目,才有而今的气象。
但是这种运动式的清理,到底能维持多长时间,就是张轩自己也不是太清楚的。
不多对于刘文秀来说,这已经够震撼了。
“窥一斑而见全豹。”刘文秀说道:“这张轩莫非真有天命不成。”
张轩毕竟不是在大明民间长大的,对明朝的社会底层了解不够,很多事情他看不眼。但是刘文秀却知道,天下百姓要求的不多。
张轩这样大清理,看似没有减税,但是实际上,已经相当是减税了。
南方的底子比北方好,百姓大喘这一口气,就能缓过劲来。在张轩的政令之下,社会秩序仅仅是简单的恢复,就让百姓满足了。
而且刘文秀也知道,张献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同样也做不到。
刘文秀望着滚滚长江,长出一口气,连心中那一口气也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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