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后院一处厢房。
赵婉儿手里端着一碗清粥正一勺一勺地喂着父亲,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赵博文,回想起三天前的种种,心中不禁一阵后怕。
见床上父亲艰难地喝完最后一口粥,赵婉儿转身将手中的青瓷碗递给身后的丫鬟吩咐一声,丫鬟接过碗施了一礼慢慢退去。
听到父亲的咳嗽声,赵婉儿忙不迭拿出绣帕低身为赵博文擦拭着嘴角。
赵博文此次受伤不轻,郎中说虽无性命之忧,但是也伤及了内府,至少要静养半月方能下地,想要完全痊愈,少说也得半年。倒是赵婉儿看起来惨烈,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大碍。
死里逃生的赵博文看着憔悴了许多的赵婉儿,虚弱的开口:“婉儿,你也去休息吧,为父这里有丫鬟伺候着就行!”
赵婉儿摇了摇头,“没事的父亲,前两天郎中已经来看过了,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见女儿倔强,赵博文也不再强求,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婉儿,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安然无恙的?”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赵博文心头,按那天的情况自己和女儿万万没有生还的可能,韩玉龙已经失心疯了,没有道理放过在场的所有人,更不用说赵家了。
虽然不愿意再回忆起那天恐怖的情景,赵婉儿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婉儿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我醒来时,依稀看见有很多士兵渐渐远去,韩玉龙也不见了踪影,我也没想太多,只是着急找到父亲之后就回来了。”
听闻有士兵,赵博文似乎明白了什么,“想来是周围的商户有人偷偷报了官吧,也算是无心做了件好事!”
开始赵婉儿也以为是这样,但是之后发生的事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女儿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第二天城中就有传言,韩家二爷韩玉龙与其贴身仆从共计二十余人私通南召国,被镇南将军府派人砍去脑袋挂在了城门上。”赵婉儿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继续说道:“起初婉儿也不相信,后来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家丁在去看了之后回来说确有其事,整整二十八个人头触目惊心!”
闻言,赵博文忍不住一阵咳嗽,惊的赵婉儿手足无措就要出去再唤那郎中过来医治。
还未来得及起身的赵婉儿被父亲拉住袖子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艰难的喘了几口粗气涨红的脸色逐渐平息下来虚弱的呢喃:“镇南将军府?私通南召?”思量半天的赵博文猛然想起那天那个先是愤然出手而后昏迷的少年,从那少年的穿着打扮以及不凡的身手心下有些惊骇,“难道他就是传闻中将军府一直未曾露面的小公子?!”
没有听清楚的赵婉儿端着一杯热茶走回床边递给父亲问道:“父亲您说什么小公子?”
半躺着的赵博文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弥漫的茶雾映衬着他的眼光有些恍惚,想起那个玉树临风神秘的少年,心中有了计较看着迷惑的赵婉儿回道:“婉儿,你可还曾记得那天那个白袍少年?”
赵婉儿神情有些悲伤,怎么会不记得,当时黑暗中的那一抹白色恐怕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记得,只是女儿醒来时四周除了父亲已经空无一人了。”那天将父亲安顿好之后,赵婉儿还曾带伤冒雨在街道上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没有发现神情有些异常的赵婉儿,赵博文缓缓说着,“那是十年前六月的一天,你那个时候才三岁,为父记得那天天气异乎寻常的炎热,待在房屋中吃着刚捞出来的西瓜,你还叫着热,只是没过多久本来晴朗的天气突然之间就暗了下来,随之而来便是一阵阵凉风,为了贪图凉快我抱着你去院子中乘凉,只是天气似乎越来越诡异,那可是大晌午啊就黑的快要伸手不见五指。”
赵博文似乎心有余悸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递还给赵婉儿顺手紧了紧被子,见女儿一脸期待于是乎接着说:“当时院中也聚集了很多乘凉的仆人,起初大家还因为天气转凉都有些欣喜,只是后来天气越来越怪异狂风大作好似末日一般,人们就渐渐有些害怕起来。你在我怀中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只好将你交给奶妈让她带你回屋子,我就待在院中一直没有离去,后来在城外将军府方向一道城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雷电一闪而逝,那一瞬间把南露城都照的犹如白昼,想必城中不止为父一人看到”
似乎说了太多的话,赵博文不由自主轻咳两声,抬头见女儿听得入神微笑着继续说道:“果然第二天城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没有个定数,只是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说是昨天天降异象是因为将军府降生了一位小公子,众人只觉得荒唐没人相信。后来由于不曾有人见过那位小公子再加上将军府一般人背后也不敢过多谈论,此事就慢慢淡了。只是现在想起来那天那个少年小小年纪就拥有那般不俗的修为,加上你看到大队兵马的离去,以及后来将军府的所作所为,这少年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韩玉龙再如何嚣张跋扈,私通敌国却也是万万不敢的。”
一脸震惊的赵婉儿口中喃喃自语:“将军府?小公子?”
已经半月过去了,将军府内仍是一片愁云惨淡的光景。
被小公子戏谑取名为青楼的竹楼上,赵凤坐在竹凳上看着眼前躺在精致竹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不知道第几次流眼泪了,其他高门大户官宦子弟无不是贪图享受穷奢极欲,自己这个儿子倒好不喜外物奢华。居住之地暂且不说,服侍丫鬟也只有清雪一人而已,这次外出如果多带几名仆从,哪里会发生这等惨事。
当日李天都看到护送回来的儿子和清雪的凄惨模样,雷霆震怒,就要调动一千甲士要将那可恶至极的韩家踏平一个不留,是校尉玉昆仑拼死阻拦才只是出现在城头那几个头颅而已。
天朝有明文规定,非战时任何人不得调动超过千人的兵士,当时救子心切的李天都已经逾矩,城主府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此事传到京城还不知道宫里会有何动作。
不过作为天朝功勋卓著的四位大将军之一,虽然听说那韩家与宫中一位贵人似乎关系密切,想必陛下也不会对这将军府有何责罚。
城中遭了报应的韩家在被将军府蛮横的一阵打杀事后如缩头乌龟一般没有任何人哭闹喊冤,想来在将军府盛怒之下韩家做什么也是徒劳,只是背地里有没有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却是无人知晓。
听闻此事,在边境巡视的军师赵卿一匆匆赶来,在见过了小公子李玄机留下一枚丹药后只说了一句,“是福是祸两相依,只道此事是天机”便飒然离去。
作为整整二十万镇南君的军师赵卿一,在十五年前的乱战之中辅佐着李天都带领着当时仅有三千人的玄甲营面对着各个如狼似虎的势力中夹缝求生,硬生生拼出了一条通天大道。后期在南方大定其他地方还在水深火热之时,正值如日中天气势如虹的镇南军差点就要拔营支援,也是军师赵卿一拦住了李天都,才造就如今这威震天下的镇南军。其他三位虽然也称作大将军,但是在国定之后除了镇南军,其三人下不管多少人马都被削减到了十万,足见皇帝陛下对镇南军的皇恩浩荡。
李天都穿过层层守卫走进竹楼看见妻子正在抹眼泪轻叹一声安慰道:“玄儿自出生就被保护在将军府内,但是我们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再说玄儿如今虽然还在昏迷,却已经服用了军师赵卿一带回来的青城金丹,想必不会有大碍,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转醒切看天意了。我儿出生时曾天降异象,真人王寿阳早早就收为弟子,不可能早夭!”
“你说的好听,我自然知道我儿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没见好转,谁能不担心!”赵凤站起身来看着丈夫埋怨道,“也怪你,堂堂大将军的儿子出门还不如普通大户人家的阵仗,出了事打杀再多人也不能补偿我儿一根汗毛!”
闻言李天都拍了拍夫人的肩膀也有些无奈,谁曾想到儿子第一次出门就遭此横祸,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得继续安慰夫人:“夫人说的在理,下次玄儿再外出,定要带上个百八十骑保护我儿周全。”
赵凤被自己的丈夫给逗乐了,漏出自从儿子遇险以来第一次笑脸,嗔道:“这可是你说的,往后每次儿子外出我都要亲自看看你有没有给他调配够一百骑!不够的话我可要你好看!”
见夫人心情似有好转,李天都也轻松了几分。
两人走出竹屋坐在平台中央放置的竹椅上,立马就有伶俐的丫鬟端来上好的清茶,赵凤看着忙碌的丫鬟想起了清雪。
那丫头被送回来时也如玄儿一般人事不省,如今被安顿在后院一处厢房里,虽然日日有人照看,可是情况却不容乐观。毕竟那青城金丹只有一颗,如此贵重之物可不是菜市的大白菜任人拿取。
听丈夫说,这颗金丹还是军师赵卿一带着几百人马赶到青城山求来的!清雪那丫头自己虽然视如己出,可万不可能再有一颗金丹拿来救命了!
赵凤拿起琉璃茶杯饮了一小口轻叹一声:“清雪那丫头在玄儿出生之时就曾为他挡下不少天威,这次更是不用多说,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再有一颗金丹就好了。那青城山也忒小气,才给了一颗!”
喝茶喝到一半的李天都听到夫人的言语猝不及防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差点喷了夫人一身。几个丫鬟见状赶紧过来拿出手帕为将军和夫人整理。
赵凤见到丈夫如此失态不禁白了他一眼怒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虽然知道那青城金丹珍贵,可是如果军师能带回来个十颗八颗,不说清雪了,说不定玄儿早就活蹦乱跳恢复如初了!”
挥退丫鬟,李天都拿着手帕擦完嘴角苦笑道:“夫人,你还不知道这颗号称能起死回生的丹药有多珍贵,军师赵卿一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差带着大队人马前去青城才讨得了这一颗!你还不知足,听闻想要炼制这青城金丹至少需准备三年,再挑良辰吉日开炉,由大真人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才有可能成一颗,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为过!”
赵凤哪管他那么多,儿子的性命自然是天下第一的重要!作为堂堂大将军的丈夫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辛辛苦苦半辈子打下来的家业是为哪般。
正欲开口再挖苦丈夫几句的赵凤身子猛然一震,手中价值不菲的琉璃茶杯摔落在地也不自知。对面的李天都也是如遭雷击,面对千军万马都可以谈笑风生泰然自若的大将军如今竟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听到竹屋内幽幽地传出了一声男子的声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