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的战场,千万铁骑,天际犹如乌云压顶,旗手高高举起巨大的黑色旗帜,旗帜上的纹路繁重又古怪,在风中招摇,冷肃的号角高昂着发出啼哭一般的声音,战鼓犹如雨点急落,整个大地都在震撼。
一抹银光立于不动山摇里,黄沙弥漫狂风怒号,直将战场给搅得天翻地覆,鹿辛禾一手紧攥着那柄长枪,另一只手正了正额头的银饰,银饰点缀在额间,是凄冷的银白,就像是披着满头的白雪。
她挺直腰杆,褪下一身素纱衣裙,为了心爱的少年郎,穿上冰冷刺骨的银盔甲,身骑踏雪,满腔孤勇,一柄长枪直指百万敌军,藏在白纱后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却在那一瞬间亮得宛如一团艳丽的火。
敌军行行列列,前者高举黑色纹案盾牌,后者手持弓箭和长枪兵刃,皆是银盔素裹身骑骏马,而隐藏在三军之后的是一顶白纱步辇,两抹身影跪坐于棋盘边沿,世间寂静无声。
棋盘纵横交错,线条纠纷着天下棋局,小童执一小扇点烟煮茶,茶香缭缭青烟,战场厮杀肃然,两者闲看于棋局外,素手执着一枚黑子缓缓落定于棋局一线,将出,此乃杀局。
战场黄沙飞扬,骏马长长嘶鸣着划破云霄,身披银盔的年轻将军一扯缰绳,手持长枪挑破万丈苍穹,痛快淋漓的大喝一声,一夹马肚一冲于黄沙,贴近鹿辛禾不过几丈,长枪从手心脱落刺划而来。
“锵——”
两柄长枪互相纠错着宛如两道银白长蛇,勾拉出一行银光的火星,灼伤了世人的眼,年轻将军手臂一阵脱力,竟是被震得险些甩开手中的长枪,讶异间只见那抹纤细白皙的手攥着那柄长枪,毫不留情的刺过来。
抬手间去拿长枪柄去挡,那柄长枪直劈下来卡在柄间,年轻将军吃力的挺直手臂,那抹凄冷的银光却是如同灵蛇一般横滑而过两侧,他的掌心亦被划破了一道伤口,被一枪从马背挑飞而落在黄沙里。
不过是五招,他这个将军便战败了。
他狼狈不堪的扑倒在黄沙里,一头扎进黄沙里,吃了满嘴干巴巴的黄沙,满眼不敢置信,青丝散乱,胳膊上的银盔甲片亦被挑飞,凄惨的躺在不远处的沙土里。
“你,败了。”
一柄长枪收回斜靠在身后,那身骑雪色骏马的东陵主将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故意压低了声音,并未要他的命,只是冷冷的斜睨他一眼,那双眼眸沉静得犹如浸染着一汪银泉。
“这,这不可能。”年轻将军披头散发的坐在黄沙里,满脸涨得通红,简直不敢回头去看自己手下带着的将士,“我们的细作分明告诉我们,你,你身受重伤快要死了。”
“那你们现在给我记着。”
身骑雪色骏马的东陵主将手持长枪,双眸寒光乍现,以极快的速度在年轻将军的耳边一划而过,挑断了他一截青丝,那缕青丝轻飘飘的从耳边飘落在地,沾着几丝新鲜血液。
“赤旻唤不会死,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他的耳朵及其脸颊都被划出一道口子,深可见骨,绽开鲜血淋漓的血花,只是因为枪法太快,快到连他都未曾看清,便已是被划伤了面容,眼前的主将却没有伤他而是在警告他。
“驾——”
鹿辛禾压低声线,手中举着长枪,一扯缰绳一夹马肚,一骑绝尘而去。战鼓一声声沉重的敲击在鼓皮面,黄沙肆虐密布,鼓声越发激昂畅快,将士们抵着黑色纹案的盾牌,向前侧跨一步。
一柄长枪刺划而破入黑色纹案的盾牌,一捧碎月直坠落于千军万马,头戴银饰头盔的身形如同蛟龙出海,手持长枪犹如秋扫落叶一般挑开一排将士,所经之处皆是片甲不留,鲜血洒落黄沙云烟间。
白纱起伏不定,遮盖着如烟如雾的黄沙,亦遮盖着两者惊诧的双眼,段臣旭端起一杯清茶,用以茶盖轻抚,优雅的抿了一口,视线飘向白纱外的银盔主将,含笑而道:“这般一个英才竟然会是赤柩叙的儿子,不能为我所用,着实是可惜。”
“长仲王怕是忘了,我亦是赤柩叙的第五个儿子。”赤蚀言由自端来一杯清茶,垂下眼帘抿了一口,再是轻放于棋盘边沿,提醒对面的玄衣男子。
“言公子不说我都快忘了。”段臣旭仍旧在笑,却是皮笑肉不笑,轻轻的将茶盏放于一侧边沿,低着头摩挲着拇指上碧绿色的玉扳指,一缕青白发斜散于肩侧,面容流淌着深沉阴郁。
鹿辛禾失去半颗内丹,手持长枪直打得不可开交,周围战马长鸣,刀剑乱舞,黄沙迷乱于双眼,只觉得胸腔里涌动着烈火灼烧一般的痛苦,压抑着无法呼吸,眼内四方围聚于一团。
黑色纹路的盾牌似乎像一条无止境的黑蛇,密密麻麻的包围着她整个视线,眼线所到达的地方皆是盾牌,有残缺的,也有完整的,将她如同蚂蚁一般重重包围,她耗尽力气亦身骑踏雪移开不了步伐。
一位普通将士吃力的举着盾牌,瞧见鹿辛禾的动作慢了下来,惊喜的大叫着冲上前来,“东陵太子没力气了,快砍下他的头颅,加官进爵!”
一句话如同火药引子,那些畏畏缩缩的将士们举着盾牌眼里绽放出炽热的火焰,是贪婪,是欲望,看向鹿辛禾的视线反而不再退缩,而是一种深深的癫狂,看着心之所欲的癫狂。
鹿辛禾被这些眼神盯着莫名一阵恐慌,吃力的将手中紧攥着的长枪毫无章法的砸去,弓箭手却已然是蓄势待发,将满弦拉成半圆的弓箭,尖利铁头正对着被盾牌将士们围攻着的鹿辛禾。
“放——”
万箭齐发,从天际突然间就降临,刺破九天云霄,携带着冰冷刺骨的寒风如同蛛网密布一般铺天盖地的覆盖而来,黑压压的一片,和地面上鲜血淋漓的血红,鹿辛禾微微瞪大双眼,一只长箭射掉她满头银饰的头盔。
满头如皎洁月光清冷的银丝肆意张扬开来,白纱轻飘飘的随风而去,银饰满坠额间,不如半分清亮的双眸,肤若凝脂,琼鼻朱唇,玉颈花娇,身披银素盔甲,冷冽如寒冰,娇媚如桃花。
一切变状着实始料不及,举着黑色纹路盾牌的将士们纷纷呆愣在原地,却见黄沙飞扬,那女子什么也没说,披散着三千银丝,立于三军铁骑,挺直着腰杆,鲜红如火的披风被狂风拉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