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孟太傅赶上前来,欲要控制住入了心魔的赤蚀言,赤蚀言却如同一个受惊的少年郎,抱着头满脸涕泪,青丝凌乱,长伏于地痛苦嘶吼,拼命反抗,孟太傅无法,只得摇着他唤道:“濡儿?濡儿?”
东陵唯有老人才知晓那妖妃沉绛给那五皇子取其乳名为濡儿,按东陵宫规,宫内皇子是不许取乳名的,就只有平常老百姓家会取乳名,沉绛是坊间出来的戏子,却违背宫规,给那五皇子取个乳名。
赤柩叙迷恋美色,亦是喜爱沉绛的美貌,没去责怪沉绛,而赤蚀言就成了史书记载的第一位平姓乳名的皇子,沉绛不爱唤帝王赐下来的称号,有些怜爱的唤他为濡儿。
孟太傅曾经教习过太子殿下文武笔墨,对这倾国倾城的美人沉绛倒是有几面之缘,亦是知晓赤蚀言的乳名,心魔在于沉绛,若是唤其乳名总是能唤回赤蚀言的神志。
赤蚀言顿住,剧烈挣扎的动作僵在半空,瞳孔涣散,三千青丝凌乱在肩侧,满脸皆是未干的泪痕,有些茫然无措的抬起指尖拭干眼角的残泪,咸腻的残泪尝进嘴里却是苦到心坎里。
原来,在极致的悲伤时,真的会有人的眼泪是苦的。
“陛下可有好些?”孟太傅是个格外聪明的人,极其的识趣,赤蚀言尚未登基大典,未曾披玄黑帝王袍,典司亦未曾打造十二串玉制冕旒,史书尚未提笔撰写,却已然是换了称谓。
颠覆东陵如同黄粱一梦,赤蚀言并未作声,记忆里他还只是个怕雨夜打雷的小少年,母妃穿着戏服执剑而舞,凉亭秋叶,花落花开,新帝,这一声陛下,亦是年少时的他所不敢料想的。
本该感到由衷的快乐或是欣喜若狂,赤蚀言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笑得甚是难看,莫名觉得一阵失落和空虚,就好像这一切并非是他所梦寐以求的,覆灭东陵,夺皇位,报仇雪恨,之后呢?他又该作甚?他不知道。
赤蚀言觉得过于迷茫,实在是捉摸不透,追根究底他到底想要些什么,失魂落魄般的苦笑,却像是在哭笑不得,捂着面容青丝散乱,仿若是痛失一切的少年郎,等歇下声来,看着眼前的绿衣藤萝和银甲缎袍,仿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他觉得有些可笑至极。
得不到的东西他只想着要毁掉,他的百灵鸟就该待在精美的鸟笼,赤蚀言站起身来,青丝遮掩住有些病态的神情,清瘦的身形倒映在两者的瞳孔,宛若碧波荡漾的春水,潋滟,于暗夜蛰伏的野兽。
他俯下身形,指尖冰冷,带着死人般的毛骨悚然,摸索到赤旻唤膝盖骨处的箭矢,摩挲着,故作漫不经心的撩拨,瞳孔映出赤旻唤脸色发白的模样,很快,拔掉赤旻唤膝盖骨处的箭矢,嗤笑道:“你母妃欠我的,我偏要叫你们来还,若是有因果报应,我倒是要看看会结什么果。”
箭矢卡住膝盖骨处,惨白的肌肤蔓延着干涸却可怖的鲜血,如同要在肌肤盛开出殷红的残花,赤旻唤搂住鹿辛禾不停打颤,额头滚落大颗汗珠,嘴唇苍白,却是死命的咬住唇瓣,默不作声。
在他的怀里,躺着鹿辛禾,她很安静,满头银发顺着膝盖蔓延及地,温润细腻的白玉如雪,沾染着赤旻唤膝盖骨处流淌的鲜血,银白的朱丝和殷红,仿若是天间白雪和桃花,他不敢发出痛苦的呻吟,害怕惊扰怀里的银发女子,只能咬着牙关不停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