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先前与华梦道姑有过节的南骨道姑,本是云游四海八荒的妙人,可最后却因为人言可畏,导致亲妹落胎,为了弥补过失,又或是无颜面对亲人,此后便一人闲居于山谷,垂钓湖畔,打理花草,不问世事变迁。
华梦道姑心狠手辣,但也并非愚笨之人,将这位南骨道姑以及她的家人逼上绝路之后,也不想徒增烦恼,以免纸包不住火,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就刻意地隐没了风声,此事不了了之。
花夭离此次来便是来找她的,这位受尽冤屈的南骨道姑。
但似乎……南骨道姑并没有像传言所闻的那样愤恨,反倒是一身平和,表情淡漠,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住在空谷里的女菩萨。
南骨极为淡定的绑了鹅黄色的襻膊,露出一小截白皙如玉的粉臂,将额前青丝撩到耳后,端了一座昏黄烛台放在桌面,整个人像是沉浸在那片光晕里,身体的轮廓线近乎淡化,随风消逝,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动作,可那双生得极美的眼睛却落在了石桌,眸底意味深长。
“来者是客,何不坐下,与我喝杯清茶,共赏空谷月色。”
说罢,南骨抬起手,缓缓起身,于石桌上端起一个玉瓷梅花茶杯,动作大方的为她倒了八分满的茶水,转头对着她的藏身之处一笑,她生得并不算极美,但,很难会让人生厌。
花夭离一惊,没想到这南骨道姑并非浪得虚名,身上的确有些真本事,修得一身好道法,化虚为实,不知道到达何种境界,竟能察觉到空气里的变化,想必,从出门开始,便发现了她,等着她主动显身。
“前辈好生厉害。”
于是,她也就不再刻意地藏着掖着,披着皎洁月光,半身于黑暗中崭露头角,抱手立于树梢,居高临下,身姿被月光拉长,纵身一跃,落到南骨的面前,纤细劲瘦,如狂风中肆意生长的野草,又如山崖峭壁上的一柄散发着寒光的长剑,即将脱离剑鞘而出。
“正好,晚辈这样躲着,倒显得很没有诚意,即是前辈发现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便与你秉夜长谈。”
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少女?
不,是她。
南骨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连带着动作亦是一僵,像是有些始料未及眼前人并非料想之中的人,手轻微地一颤,却还是姿态优雅的朝她伸出一只手,引到对面的石椅,“请坐。”
“多谢。”
以礼待之,必还礼。
花夭离颔首,收剑,故作镇定的坐在她对面,复而一手端起那杯清茶,便见碧绿茶叶浮在水面,水色与碧色荡漾,说不出的风光无限。
她晃了晃玉瓷梅花杯,眼底倒映出水光与碧光,歉意微笑,将这茶放回石桌上,如实道:“真是可惜,我不太懂茶这种东西,而且以前所喝过的茶大多苦涩,不大喜欢,给我这种不懂茶的人喝,也是辜负了这份韵味。”
“这茶是我自己亲手种的,里面也的确有茶,但我更喜欢称它为海棠酒。”
南骨并未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淡然如风的微笑,将玉瓷梅花杯往花夭离那边推了推,对眼前这个少女产生几分好感,“我这人年少时独爱海棠花,海棠煎酒,闲来无事,便自己做了一些茶酒,入口虽苦,可回味清甜,似果茶又似清酒,添了空谷冷泉。难得有人来找我,尝一尝吧,会喜欢的,没有人会拒绝海棠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