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夏侯称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夏侯称早就听闻曹仁战败后,在合肥一病不起,后来是被抬着回到洛阳的。
之后就一直半梦半醒之间徘徊,这几日似乎是回光返照了,突然有精神,于是着急忙慌的安排自己后事。
听闻曹仁苏醒的消息,皇帝亲自来了侯府。
曹仁知道皇帝要来,换上了官袍,若不是躺在床上那副病态,还真看不出这是个将死之人。
曹丕没有着人通传,而是悄悄的走进曹仁的卧房,曹泰在前面领着路。
曹仁看见走进的皇帝穿着一身常服,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陛下来了,老臣,咳咳咳…”
曹丕连忙走近,坐在榻上扶起曹仁,轻轻的拍抚着曹仁的背部。
“叔父当心身子,大魏不能失去叔父,子桓也不能失去叔父。”
曹仁摇了摇头。
“老臣怕是无法辅佐陛下了,陛下年富力强,蜀失荆州,吴失江东,大业已成。曹与夏侯两家尚有子丹、叔权、伯仁三人,老臣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曹仁仿佛是说了太多话,开始剧烈咳嗽,曹泰端来一杯茶,让父亲润润口。
“老臣唯独担忧三个儿子。”
曹丕安慰着曹仁。
“子谦(曹泰)颇类叔父,可堪大任,且其仁孝,可以照顾好两位堂弟,叔父不必忧虑。”
曹仁再次摇了摇头。
“子谦勇而无谋、轻而无备,可为将不可为帅也。”
曹泰张了张嘴想辩驳,被曹仁一个狠历的目光瞪了回去,闭口不言。
“老臣半生都耗在荆、扬之地,也算有些威望。叔权与我儿亲善,且其多谋,让子谦待在叔权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那就让子谦做个安东将军,去叔权帐下为将?”
曹仁听了这话,没有言语,只是猛烈的咳嗽。
“子谦,这里太过燥热,将为父上衣褪去。”
曹泰正准备上前,曹丕挥了挥手示意曹泰,然后亲手将曹仁上衣脱去。
曹仁露出了满是伤疤的身体,有刀伤、剑伤也有着弓弩射穿的伤疤。
曹丕顿时眼角有些湿润。
“让子谦贤弟为镇东将军,给叔权做个偏帅吧。”
这一次曹仁立刻向着曹泰说道。
“还不快过来谢恩。”
曹泰连忙单膝跪地。
“臣曹泰,谢陛下恩典。”
曹丕示意曹泰起身,然后对着曹仁说道。
“叔父好好修养,子桓这就不打扰了。”
曹仁握住曹丕的手,颤颤巍巍的说道。
“暴秦重吏而远宗室,故始皇帝死而地分,曹与夏侯世为姻亲,血脉相通,此两家才是陛下之藩卫,切勿让他人掌握兵权。”
曹仁紧盯着曹丕,目光肃然,眼中布满血丝。
看着曹仁这认真的样子,曹丕点了点头。
曹仁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躺了下来。
“子谦,替为父送送陛下。”
不一会儿送完曹丕的曹泰回到了曹仁的卧房。
此时曹仁正闭着眼睛歇息,听见了动静睁开眼睛。
看见是曹泰回来了,曹仁向着曹泰吩咐道。
“去请子丹、叔权、伯仁三人这几日分别过府,就说他子孝叔父不行了,有事要嘱咐。”
曹泰按照顺序,先请了曹真,再请了夏侯称,最后去夏侯尚的府上拜会。
当夏侯称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曹真在他前面,已经来过了这里。
夏侯称如同曹丕一样,蹑手蹑脚的进了曹仁的卧房,以免惊醒曹仁。
曹仁看见夏侯称进来说道。
“你这孩子畏首畏尾的做甚?这几年是怎的了,以前那个不拘小节的夏侯称去哪儿了?也不知道是像谁。”
曹仁的话让夏侯称大吃一惊,额头不自觉的冒出冷汗。
曹仁看着冒着冷汗夏侯称,眼睛慢慢眯起。
夏侯称急忙解释到。
“时已入夏,叔父房中有些闷热。”
曹仁张开了眼睛说道。
“叔父有病在身,不能吹风,泰儿才命人封死了窗,房中却是有些燥热。”
曹仁招了招手,让夏侯称离自己近一些。
夏侯称走近曹仁,发现曹仁那双睿智的眼睛,此刻也有些干涩,全无当日在襄阳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知道今日为何让你过来么?”
夏侯称心里想着,当然知道了,你儿子跑我家里,说你要死了,叫我过来瞅瞅。
可是嘴上夏侯称不能这样说。
“叔父可是有事交代?”
曹仁点了点头。
“你可知曹家与夏侯家的渊源?”
“小侄自然知晓,曹家与夏侯家世为姻亲。”
“还有呢?”
夏侯称疑惑的看着曹仁。
“还有?什么?”
曹仁长舒一口气。
“先帝与元让和妙才是何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夏侯称从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夏侯渊在世的时候确实说过曹嵩原名夏侯嵩,是夏侯惇的叔父。
因为夏侯嵩的母亲是曹腾的妹妹,这才让夏侯嵩过继到曹腾名下,改姓为曹嵩。
从小夏侯渊就让几个孩子管曹操叫叔父,和曹丕他们也都是兄弟相称。
而且夏侯称的母亲河曹操的原配是亲姐妹。
总之这关系叫一个乱,夏侯称刚穿越那会,知道大哥娶了曹嵩三儿子海阳侯的女儿,都惊呆了。
这放在现代社会,直接就给送德意志看骨科去了啊。
“小侄知晓。”
曹仁剧烈的咳了几下,夏侯称也伸出手拍了拍曹仁的背部。
曹仁转过头看着夏侯称,心里想着,这孩子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细腻,像个女人似的,以前虎头虎脑的多可爱。
好家伙,曹仁心里想的一看就是老双标了,皇帝这样做是体恤叔父,夏侯称这样做就是像娘们,一个字“绝”。
曹仁平复了一会看着夏侯称继续说到。
“我乃先帝从弟,妙才是先帝族弟,故而我二人为兄弟也。”
曹仁看了看夏侯称的表情,继续说到。
“叔权以为,子谦和你是什么关系?”
夏侯称连忙回应。
“族兄乃是称之兄长。”
曹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惜我命不久矣,子谦也不成器,实在让我放心不下。”
曹仁说完看向夏侯称。
“叔父多虑了,族兄骁勇善战,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曹仁伸出手放在夏侯称的肩头说道。
“在这些小辈之中,我最看好的是你,原先的你和妙才一样,但是现在的你不但继承了妙才善于奔袭之能,更多了许多谋略和谦逊。”
曹仁又是剧烈的咳嗽一会,待平复了之后继续说到。
“十年之后,你当为诸曹夏侯之首。”
夏侯称读懂了曹仁的意思,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说道。
“请叔父放心,小侄定会尽心辅佐陛下,光大我夏侯氏、曹氏门楣。”
曹仁没有言语,也没有让夏侯称起身,只是一个劲的往曹泰那边使眼色。
夏侯称连忙补了一句。
“族兄乃不世之良将,若能让族兄来江东,小侄愿意让出征东之位。”
曹仁满意的笑了笑,抬抬手让夏侯称起身。
“你子谦兄长有多少斤两,叔父知道,让他为帅那是害他,叔父只求他能给在侄儿手下,哪怕做个百将,叔父也就放心了。”
曹仁招招手让曹泰过来。
“子谦,你虽然年长,但是在心里要把叔权当做兄长一样尊敬,无论家事国事,当先与叔权商议。”
“大人放心,儿定会对叔权以兄事之。”
这下曹仁放心了,口称自己有些累了,让曹泰送夏侯称出府。
几日后曹仁在床榻上吐了一大滩血,几个儿子和妻妾都围在身边。
曹仁眼睛睁的很大,看着梁上发出一声叹息。
“不能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却亡于床榻方寸之地,何其憾也!”
话音刚落,屋内一片寂静,半响儿,曹泰起身走到父亲身边,摸了摸鼻息。
“大人走了!”
听到这话,屋内的女眷们顿时哭声一片。
整个侯府挂满了白布,在正厅设了灵堂。
曹仁逝世的消息被家丁们挨家挨户的传递给了亲族。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洛阳,前来吊唁者络绎不绝,府外都是排着队替主人送赙的人。
大家都知道夏侯称凭着香云纱发了财,所以这次夏侯称同时准备了赙与赗。
赙(fu)就是一些钱财或者布帛,也就是后世办白事时,亲朋好友包的帛金。
赗(feng)就是送给办丧事家庭的车马。
夏侯称这次就准备了一辆马车、一箱香云纱和一些财货。
为了显得尊重曹仁一家,夏侯称这次可是大出血。
毕竟曹操这代人里一起打天下的,就剩下曹仁和曹洪二人,现在曹仁也走了。
夏侯称换上一身孝服,跟着运赙赗的车走了过去。
夏侯称在陈侯府受到了贵宾待遇,陈侯府的人收下了赙赗,在绢布上写下越侯府礼单。
而夏侯称也被曹楷迎了进去,拜祭完曹仁,夏侯称被带到了亲族里和曹真他们在一起聊天。
夏侯称的大哥也带着儿子夏侯绩老七夏侯和在这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府外传来了争吵声,侯府的家丁们跑进府来禀报。
夏侯称也很疑惑,谁这么大胆子,这个时候来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