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桃花瓣打在我的额头上,扑鼻的香气在我的周围翻涌。无心一路而来显然十分急迫,才会惊扰了一园桃花。
“袆!”
那声惊慌无措的呼唤似乎就是从无心的口中唤出。
我不满地拂开遮住我眼睛的袈裟,映入眼帘的却是无心慌乱的眼眸。
我心中暗骂:妖僧怎么佛心如此不坚定!
当无心发现袈裟之后的脸庞属于我的时候,神情明显是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副抓到无心小辫子的嘚瑟模样,“我特地来找你呀!只是迷路了而已。”
无心松开了我,转身的瞬间,袈裟的尾部扫起的一地桃花。
“没有想到小芍药还精通音律,真是才貌双全了。”
无心的语气平缓,若不是我的手臂还隐隐作痛,我都怀疑刚才看到的慌张急迫的无心是我的错觉。
一想到正事,我便收了和无心拌嘴的心思,“我已经在密室之中见过玲珑器灵了。”
无心的背影僵硬一晃,又很快放松了下来,口气略有调侃,“小芍药,你为什么不去找岑晔呢?你难道怕他?”
我站在无心的身后,偷偷地撇了撇嘴巴,“无心,你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不好意思与我谈谈那段爱恨情仇啊?”
无心转身看我,细长的眉梢微不可见的轻挑,我见他轻轻地拂去洒落在肩上的一瓣桃花,那桃花瓣在他掌心乘风,终是飘摇而去。
脚步踏在桃林湿润的青草地上,如坠云端,十分柔软。
我依着无心背靠的桃木屈膝坐在草地之上,无心眺望着远方,许久才说道:“小芍药,你觉得玲珑真的能够苏醒吗?”
对于此事,我心中也没有十全的把握,我迟疑许久,终是没有说出违心的言语。
无心见我沉默,轻轻一笑,“芍药,你在花界的时候,可曾听闻过妖花入世。”
我本来还有些心疼无心的,可是这妖僧,动不动就想试探我一番。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调侃着我,着实让人没办法同情他。
“你这种人,真是令人欢喜不起来。在神庙之中,怀疑我的身份便是这般若有似无的试探。在黄泉,明明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却又假装什么也不知晓,十分的不坦荡!”
无心哈哈大笑,而后低着头注视着我,轻轻对我说道:“‘十分不坦荡’,哈哈哈哈,这句话,她也曾经说过的。”
我心中暗暗腹诽,真是个喜欢抽风的和尚!
“我可没你们这些妖孽的千年道行,我在花界逍遥了三百年,向来是没心没肺,不理世事的。若不是来了黄泉,我还真不知道‘妖花入世’之说呢。”
无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芍药,等一个人真的好苦。”
这一点我颇为感同身受,我一直在等的小妖灵,也不知何时能够调皮地在阳光中奔跑,在清风中飞翔。
“无心,不如我们聊一聊玲珑吧。”
无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抖开了自己的袈裟,缓缓地坐在了我的身侧。
无心告诉我,玉笛玲珑原先的主人本是芳名远扬的一代名妓,名唤绿珠。
绿珠姿容绝艳,世所罕见,能歌善舞,风情万种,却是个命途多舛的女子。
巨富王石看上了她的美色,便以珍珠十斛为她赎身。绿珠妩媚动人,善解人意,恍若天仙下凡,很讨王石的欢心。
王石利用他抢劫来的财富,修了一座漂亮的园子。他经常在自己的园子里,宴请权臣,以及权臣的幕僚们。
而那些权势滔天的人们,之所以愿意来到王石的园子,就因为这个园子里有一个绿珠。
每当宴席,绿珠出面劝酒,饮酒者无不失魂落魄,趋之若笃。
绿珠善笛,玲珑便是绿珠的笛子,这枚玉笛因为主人吹出的曲子颇具灵气,其器灵便也就应运而生了。
绿珠吹奏玲珑,乐起而余音绕梁,技艺非凡,加之这个女子美艳动人,很多有权有势的大臣便想要的得到她。
后来,一个富商为了报复王石,便勾结当时的宰相,他们首先从绿珠身上着手的。当宰相发起对王石的总攻击之前,富商便去向王石要绿珠,王石自然不愿意。
再后来,当宰相与富商将王石完全打击下去以后,又派军队去抓绿珠。
这时候,王石便知道绿珠已经保不住了。于是,王石便对绿珠说,我都是为了你,才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在我看来,王石这种说法完全就是道德绑架,可怜这绿珠也是一根筋的人。
听了王石哀怨的说辞,绿珠便回应说:好,那我就用我的命来报答你!
随后,便纵身一跳,从楼上跳下去,结局当然是摔死了。
无心说完了绿珠的故事,便对我说道,“可怜的绿珠,至死都不知道王石不过是利用她,还以为王石有多么的爱她呢。”
如此刻薄的言语从无心口中说出,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无心抬手拿走粘在我发梢的桃花瓣,又说道:“玲珑是一把好玉器,她因为玲珑而生,却因为袆而伤。”
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无心,听到“袆”这个字,从无心的口中念出,总让我有些感慨。
思量,思量,再思量,我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疑问。
我从袖中取出一壶好酒,递与无心,“玲珑因何而伤。”
无心仰头猛灌了自己一口酒水,“是天劫。”
“天劫?”我疑惑地看着无心。
无心将酒水还给了我,我微笑着喝了一口,便又递给了无心。
“妖花入世,落名为袆。乱世佳人,天道难容。”
无心一字一顿,突然无心转头看着我,微微扬起的嘴角,明明含着笑意,却尽是邪魅,“小芍药,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是听说了关于我的一些陈年旧事嘛?”
我憨憨一笑,倒也不隐瞒,“的确听黄管事说了一点点。”
无心嫌弃地骂了一句:“皇蛇这个老匹夫,定然又是诋毁我,美化岑晔的一套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