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的疑问,清风笑着为我解惑:“我虽不知道红酥前辈是如何输了赌约的,却听过这‘宫墙怨柳’的话本子。”
黄管事眯眼微笑,说道:“既如此,你就与小芍药说道说道吧。”
按说,岑晔应当不喜欢这般闲聊的场面,今日他着实奇怪,在我身旁坐的实在是气定神闲。
此情此景着实让我颇感意外,却不敢对此评头论足。
于是,我只好认真听着清风说得故事,假装自己并不在意岑晔的情状。
清风十分慎重地开口,说道:“这‘宫墙怨柳’说是悲剧,也不为过。渉事之人,一个是惊才绝艳的大才子陆游,一个是才貌双全的大才女唐婉。
但凡是千古绝唱的悲剧,自然有一个温婉的开始。
而这场悲剧的开幕,要从那年杏花微雨说起。
话说,那年,年少轻狂的陆游,正值新婚,况且娶的是青梅竹马的唐琬,陆游心中的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陆游与唐婉,喜结连理,是这段爱情无比美好的开头,只可惜最后却是不得善终,草草结束,只留遗憾。
新婚以后,陆游与唐婉伉俪相得,琴瑟甚和。
无论落在谁的眼中,他们都是一对情投意和的恩爱夫妻。”
我笑着说道:“这听起来十分美好,这番情形怎么看都是红酥稳赢的场面呀?怎么会生了波折,输了赌约呢?”
黄管事笑着说道:“他们的故事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很完美,一切都很顺利,顺利且完美的不可思议。
然后事情然而并不会那么简单,要知道世间最难相处便是婆媳呀。”
清风应和道:“却也不错,起初在唐婉在陆母的眼中也算是个极佳的儿媳人选。
唐婉也是一个性格温和,不善言辞的文静女子,她有才情,也擅诗赋,与陆游兴趣相投。
陆母眼中,此二人也算是天作之合。
只可惜,二人成亲之后,如胶似漆,密不可分。两人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吟诗作对,过得便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相传陆母本就是个图上进,性子要强的母亲,所以她一直很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上仕途,且能大展宏图。
是以陆游与唐婉太过亲密,陆母看在眼里,便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陆母深觉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儿子的前程就会耽误殆尽。”
我不由得唏嘘道:“看来,这陆游大才子,成亲之后,便对自己的仕途不管不顾了?一心扑到了温柔乡?”
清风脸红红地点了点头。
我哑然失笑,而后说道:“这对于一个望子成龙的母亲来说,定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样的母亲,面对那样的情状,定然会不择手段地棒打鸳鸯吧?”
黄管事看着我一脸浓浓地八卦神色,与岑晔对视一眼,还是一副笑眯眯地模样,却是一言不发地听着清风说着话。
清风见我这么捧场,顿时兴致极好,卖力地给我说着故事。
“这是自然啦!
陆母起先去了庙中,为陆游和唐婉算了一卦,卦中显示‘唐婉与陆游八字不合’,解卦之人说唐婉会误了陆游的仕途,终必祸其性命。
陆母大为恼恨,于是就勒令陆游休掉唐琬。”
我拍桌而起,不满地嘟囔道:“所以,此二人就分别了?这样红酥怎么能甘心?”
岑晔见我情绪激动,赶忙拉我坐下,殷勤地为我递上茶水,平和地说道:“世事本难全……”
清风没想到我听个故事竟认真了起来,颇为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笑呵呵地说道:“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这陆游是个孝子,即便他再爱唐婉,也不能忤逆他的母亲。
传说是因为唐琬不孕,陆母才坚持要将唐婉休掉的。
在陆游百般劝谏、哀求而无效的情况下,陆游也只能妥协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是陆游休掉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唐琬。虽然他深深的爱着唐琬,然而还是休了。
陆游与唐婉二人终于被迫分离,唐氏改嫁‘同郡宗子’赵士程,彼此之间也就音讯全无了。”
我哼哧一声,说道:“依我看,这二人在这里断情,就可以收尾了,两人再不相见,心里也不必留有一分所谓海枯石烂的思念,足矣。”
黄管事吐了一个烟圈,状若无意地说道:“红酥可是花了大心思去物色的人选,月老自愿平局都没有抚平红酥的斗志。”
我啧啧称叹,“可是这唐婉都改嫁了,红酥再怎么插手,也是覆水难收了吧?”
黄管事笑的略有深意,却不肯多说一句,我便将目光投向清风。
清风颇为机灵地说道:“唐婉被陆母遣送回家之后,陆游和唐婉私下还在往来。
陆母一气之下,便为陆游又安排了一个妻子。
陆游娶妻之后,他与唐婉的情分便算是断了。没了唐婉,陆游却是开始一心功名,倒是走上了仕途。”
我突然觉得瓜果索然无味,忿忿说道:“这人怎么这样!”
黄管事笑着说道:“世事本无常,情投意合是开始,分道扬镳是终局。”
清风唏嘘一声,继而说道:“原本是不该相见的命运啊,奈何陆游与唐婉竟在十年之后于沈园相见。
十年间,陆游遭奸佞打压,仕途不顺。
十年后的春天,嫩柳还在轻拂着墙面,百花怒放。
陆游会试失利之后,心情郁郁便邀友人一同游春赏景,试图排解心中的愁苦。
在沈园之中,陆游与唐婉意外相见,沉寂在他心中的那种惊奇、激动、狂喜的情感一瞬间喷涌而出。
彼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黄管事颇为感慨地说道:“这般距离,也不是天和地的距离。
而是他站在她面前,却不能告诉她,他心中还爱着她。”
我微微一笑,说得漫不经心:“相隔十年全无消息,相逢时候,陆游发现唐婉的身旁多了一行足迹,不知要作何感想。”
本就是闲谈,倒也不必太过较真。
岑晔十分平淡地听着我与黄管事,以及清风的交谈,倒是鲜少发表看法。
他这般沉静无声,倒是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不适应。
想了一想,我又调笑着说道:“红酥这般安排,难道是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不知不觉就成了陆游心头抹不去的‘白月光’。”
我不由得想到了“袆”,那个曾经与岑晔情意绵绵的女子,会不会也是岑晔心头的白月光呢?
想到这里,我不免感慨自己的境遇,倒是与陆游再娶的妻子颇有几分相似。
想来,陆游再娶的妻子,念及唐婉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