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素总是不能忍住这种外露的情绪,因为情绪的不稳,她的伤也总是好好歹歹。
禁伽说“对于人来说,最先外露的就是情绪,而对于我们来说,就算是死,也不能露出的就是情绪,因为那是致命的弱点。”
“我们也是人,为什么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呢?”依素这么问禁伽的时候,禁伽淡漠一笑“谁说我们是人呢?”
“那我们是什么呢?”依素问禁伽。
禁伽平时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若非必要,眼皮都不会睁的太开,好似在闭目养神。但一听依素这么问,他严肃,又复杂的看着依素的眼睛说“我们,是神啊。”
依素出神了许久,等她再回神的时候,眼睛泛起了淡淡的蓝光,随后她眨动了一下有些干涩的眼睛,一切就又烟消云散,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承业不敢作声,又觉心中怨气难解,准备站起来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力量了。
依素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居于上,淡淡的看着地上扶着的李承业,开口道“你在这人世间游荡的日子,也就到今日了,速速说出你的遗憾,这块金子,才能真的收入我的囊中。”
沉甸甸的马蹄金,被依素拿在手里,万叔的手艺,自然是值得信任的。她看着这块金子的面子上,还算是尽职尽责的解决着这件事情。
“依素夫人,我想要让我的儿子…”
“你现在若是让我说出这个真相,你那泥已经埋到脖子的老爹,即刻就会死在我的房中,我嫌晦气,所以我不会帮你。”依素当然一口拒绝李承业没说完的话。
“我是说,让他活。”李承业在依素强大的压力之下,还是坐了起来,他看着依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您说我们李家的阴德已毁,家业已经没有办法长久。在下做孤魂野鬼这些年,也见了不少执念至深的人,可就算是有着天大的冤屈和罪恶,我们也不是人了,对人间的事,也不能插手了。但是,在下想让五娘和我的儿子,能够远离李家倾覆之祸,我知道,你有能力办到。”
依素点头“为你们插手这人间之事,不就正是我这种人做的事情吗?如此,你就放心的走吧。”
话音刚落,自窗外,穿着窗纸而来了两条钢索,依素叹了一口气,然后侧身站好,李承业的魂魄就被这钢索自腋下穿身而过,紧紧伏诛。
来的是穿的一身白衣的谢必安,依素拘身一礼“七爷”
“是你啊,你还真是的,大胆。”白无常冷淡淡的看了依素一眼,然后将依素的纸钱一把甩在了桌子上“你拿的是真金白银,给我们的,却是这种纸糊的玩意啊。”
依素觉得冷,她自受伤后,一见到阴差鬼使,就浑身的不舒服,白无常很满意的看着浑身发抖的依素,道“你还知道厉害。走吧。”
话音刚落,白无常收紧手中的锁魂铁链,李承业只白无常进来后,就一言不发,已经逃无可逃,自然没什么话说。
白无常走至门口,被依素叫住“七爷,八爷呢?”
都说七不离八,现在只有白无常一人,依素还有些不习惯。
“他啊,你找个地方,邪门的很,还带着腥气,他,去查看了。总之,你身为一个活人,还是别与我们搅合的好。”说完,风阵阵而起,再一回神,门口站着的只有依素一个人了。
依素不由冷笑,白无常都觉得她这个地方邪门,看来这地方,还真的有什么她没能察觉的事情。
她正欲伸手去抚自己的眼睛,好一探个究竟。
却被一丝人气打扰,定睛一看,是渐儿站在台阶之下“夫人,马车就在外面,已经等了您一个时辰,您今夜,还要过去吗?”
依素放下眼睛边的手,叹了口气对渐儿说“我马上下去。”
换了一身衣服的依素,坐在马车之中。
马车刚刚启动,不知是不是车轮压到了石头,整个马车一震,发出了“砰”的一声,但是依素并不是很在意,她反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带,不经意间,又看到了自己左手手腕内侧的肌肤上的银杏叶花纹。
银杏叶是禁伽的图纹,依素拜师禁伽的时候,禁伽用法术绘在她的手腕上的,说这是拜师必要的过程。
依素看他的手腕之间空空的,问“你的师父为什么没留下他的图纹?”
禁伽淡淡的说“因为我的师父死了,我死了,这片银杏叶,也就会消失不见的。”
“这么看着,你应该活的正好呢。”依素看着这道纹身,喃喃自语着。
禁伽确实是个神,至少对于依素来说是这样的。
他收养依素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了,可是依素从来没有见过他变过样子,依然是原本那副青年人的模样。
在遇见依素之前,他又活了多久,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降凕阁世代相传的生物,确实会让人长生不老。
依素带在身上后,她也确实如禁伽说的那样,停止了变化和老去,一直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虽然这是她不想的,但是只要带上了圣物,要么找到继承人后取下,那么就算是死也算是不能的。
而只要找到继承人,交出圣物,那么,原本属于凡人的一生,就又会回到自己的身上。
虽然身负天下闻名的降凕阁,但依素从不想做什么神。
所以这些年她不待在降凕阁中,四处游历,就是为了能早一点遇到继承人,这样自己就好继续去过自己的普通人的一生了。
至少,在禁伽,死之前。
四更的梆子响起,天应该很快就会亮了,而对于依素来说,今夜还没有过去。
依素拉好自己的衣服,双手隔着眼皮,摸了摸自己眼眶之中,这怎么都暖不热的冰冷物件,流下了眼泪来。
就在这时,马车外面传来声音“依素夫人,到了。”
帘子被掀开,依素弯腰从车上下来,接她来的人,与她甚是熟络了,弓着身子,掬手道“夫人,陛下还在书房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