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知道爱情是没有理智的。我原本那天听了汉王的话,心里很怨恨朱瞻基的那些所谓的卑鄙手段,但是现在,自从我跟他一起来到了这北京昌平县的时候,我忽然真的懂了他。我觉得身为帝王,腹黑,心机就是他的一部分,我如果爱他,就要接受他的这个部分。”
吴婳忍不住立即反驳姐姐。
“妹妹,这次他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不知道,他对你说的一些话,那都是帝王的御人心术,你千万不要陷进去啊。”
紫嫣快步往前走,但还是忍不住飞快的嘱咐吴婳。
“罢了,姐姐,你不是他,所以没有资格评判他。请你尊重我对皇上的感情吧,就像我会尊重你对汉王的感情一样。”
吴婳此时觉得有些遗憾。
刚才她们两姐妹还紧紧相拥,觉得这世界上是彼此最亲最爱的人,可是此刻,她们一提到男人的话题,气氛就变得有点剑拔弩张,空气里有了某种火药味了。
也许紫嫣也感到了这一点,她不再说话,使用轻功,飞身越出围墙,消失在了房子后面的树林里。
“爹爹下葬那天,记得替我多磕两个头。”
这是紫嫣留给妹妹的最后的话。
埋葬完吴大牛,朱瞻基像当年朱棣深入农家一样,亲自下到田间地头,而且往往都是突然改变视察路线,力求看到最真实的农村生活的情况,他到夜很深,都在走家串户,力求听到每一个农民的最真实的呼声。
所到之处,黎民百姓无不感动的痛哭流涕,齐呼青天大老爷,朱瞻基这一代明君的形象已经深入万民百姓的骨髓里。
这还不够,朱瞻基还立志做一个擅长文艺和献身于仁政的儒家君主。他告诉吴婳,他不但试图实践儒家的原则,而且还要通过编写为帝的指南《帝训》,还有教诲官员的手册《官箴》而把儒家的原则留给后世。
吴婳发现,朱瞻基虽然告诉她内心最渴望的是“夜深篱落挑促织”的那种农村儿童的闲散生活,但是他的所作所为,真的可以称得上“天生帝星”。
吴婳尤其佩服他用人的高妙。
白天视察完毕后,朱瞻基觉得累了,会找一处僻静的农家院落,和吴婳把酒言欢,这时,吴婳忍不住问他:
“瞻基哥哥,都说‘大明三杨’很出名,你这样倚重他们,并且给了几位重臣很大的权利,在作出一项决定前常常采纳三杨的意见,而且倾向于接受或支持大学士和大臣们的建议。你这样不怕他们功高盖主么?”
“婳儿,你错了。好的下属就像一匹好马,如果你驾驭得当,他们就可以带你千里驰骋,而要想驾驭好他们,就得知人善任,让他们各施所长,但又互相牵制,互相补充。”
朱瞻基笑了,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然后用一种了如指掌的语气和吴婳分析道:
“‘大明三杨’天下皆知,他们即为:杨荣,杨士奇,杨溥,各有所长,蹇义简重善谋,杨荣明达有为,杨士奇博古守正,而夏原吉含弘善断。事涉人才,则多从蹇义;事涉军旅,则多从(杨)荣;事涉礼仪制度,则多从杨士奇;事涉民社,则多出夏原吉。杨溥是个特殊的人物,性格内向,但操守很好,为众大臣叹服。”
“哦,你果真是对你的宝马们的脾性了如指掌?可是一山不容二虎,你又是如何让他们互相包容,不计较个人恩怨,共同为你服务呢?要知道,‘党争’历来为各路君王们头疼。比如现在,你离开皇宫一个多月,又没有可以监国的太子,把所有朝政大权都交给几位重臣,你就不担心他们在这过程中会结党营私,形成小团体,最后酿制‘党争’?”
吴婳有些担心的问道。
“谢谢你,婳儿,你能想的这么周到,看来,你不仅是一个优秀的细作,也有一个女政治家的潜力呢。你说的问题朕当然考虑到了。”
顿了一下,朱瞻基笑道:“当然,只要几位重臣识大体,顾大局,能以国家大事为重,相互包容,不计较个人恩怨,就永远也不会形成‘党争’的局面。朕给你讲一个‘三杨’之间的小故事吧,听了你就明白了。”
朱瞻基喝了一口农家风味的米酒,向吴婳娓娓道来:
“朕知道,‘三杨’中杨荣这个人办事果断,敢作敢为,对军务很熟悉,只是不能洁身自好,多次接受边将馈赠的良马。朕听说了,向杨士奇询问。谁知道,杨士奇力赞杨荣通晓军务,是他和众位朝臣所比不上的,不应该因为有这样的小毛病就放弃不用。朕当时笑着告诉杨士奇,杨荣曾经在朕面前,说杨士奇和夏原吉的坏话。杨士奇听后,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对朕请求,能够像包容他一样包容杨荣。后来朕再把这件事讲给杨荣听,杨荣听了,感觉十分惭愧,对不住杨士奇,便尽释前嫌,他们三个人相交甚欢。这,就叫做‘驭人之术’。”
朱瞻基颇有些洋洋得意的讲完,吴婳也瞬间明白了:“你是故意去询问杨士奇对吧?因为你知道他这个人,你看准了他会这么说。”
“是的。这样和谐之后,‘党争’怎么会在我的统治下形成呢?当然,杨士奇之所以表现得这样宽容大度,是因为他对我的人格和领导才能服气。他不想朕为难,所以率先隐忍和退让,而没有选择争锋相对。”
朱瞻基有些满足的又喝了一杯米酒,心情更加愉悦,或许是农村野外天高云阔的风光让朱瞻基也心情大好,话匣子忍不住打开了,他开始向吴婳传授他的“为君之道”,看来他似乎忘了吴婳也只是一个小女子。
其实多年以后,当吴婳有一天君临天下的时候,她才会明白,原来正是今日朱瞻基给她的政治启蒙和驭人之术,才会让她高高立于男人的朝堂之上,而毫不逊色。
当然这是后话了,因为谁也不能预料明天。
就像今日侃侃而谈的一代圣君朱瞻基,他又怎么知道他的明天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