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北苑天师殿。
观星台。布局似棋盘,正中天元位上,一个阴阳鱼图案散发着淡淡的星芒。观星台周围,九根白玉雕琢的柱子上刻画着一个个玄妙图腾,此刻也都散发着微光,与漆黑天幕上几颗寥落的星子相呼应。
最近深得帝宠的张天师站在阴阳鱼图案正中,背负着手,抬头凝望着天空。他的面前,两名道服弟子各自捧着一盏长明灯,神情肃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张天师回头,年轻的帝王穿着一身玄色便服,在朱微与几名近侍的陪伴下,正沿着白玉阶拾阶而上。
台阶两旁开着一簇簇茂盛的帝王兰,在宫灯的映射下莹白似有光。
却抵不去帝王脸上的薄冷如霜。
张天师躬身作揖:“老臣拜见皇上!”
“朕来瞧瞧。”皇帝眸光比夜幕更沉。他走到阴阳鱼的位置,天师弓着身子退后几步,将最中心的位置让出。皇帝站在之前天师站立的位置,抬起头,看着沉沉天空:
“天师,哪一颗是帝星?”
天师道:“正北面那颗最亮的。”
皇帝扫了一眼,又问:“……凤星呢?”
“凤星并未出现。但距离帝星不远的那片星云图瞬息万变,老臣道行浅,看不透。凤星便隐藏在其中,时机一到,自然会应运而出。届时老臣会立刻上报。”
“代表长公主的那颗星呢?”
张天师捻须,目光复杂地看着正东方那颗带了一丝金紫色的奇怪星辰:“回皇上,老臣看不透。”
“八年了!”皇帝冷笑一声,“天师精通天文卜卦,朕给了你八年时间,你却依然连一颗小小的星都看不透!”
“皇上。”天师不卑不亢:“长公主身有紫气,帝王之运势甚至盖过了皇上您。老臣虽只在一年前远远见过长公主一面,却瞧得分明,她身上紫气压云,乃入主天下之势!皇上,自古两抹帝王运势相争,必有一颗陨灭,您当在长公主还未成气候之时,断其势,去其命,如此方可保社稷安平!”
“混账!”皇帝大怒,如雪的容颜隐隐透出青色,语气里更是带了杀意,“朕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让你们将她变成凤星,母仪天下!”
“皇上三思!”天师硬着头皮谏言,“代表长公主的那颗星,呈金紫异象,独居东方,正对帝星命门,有杀伐之意,绝不可能成为凤星。”
“朕要的不是借口,是结果。”皇帝拂袖,语气不容辩驳,“这些年,你们天师殿网罗了天下有名术士,要心头血,朕给你们心头血,要帝王气运,朕给你们帝王气运,要龙脉灵宝,朕给你们龙脉灵宝……朕任你们予以欲求,你们却连将她变成凤星都完成不了!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天师伏跪在地。
皇上胸中有怒意起伏。好一会儿后,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继续目不转睛望着东方那颗神秘的星:“下个月,朕会派南疆大巫师来协助尔等。别的朕不想听,朕再给你一个月,得不到朕要的结果,你就准备后事吧。”
“……老臣,定当竭尽所能。”
皇帝目光软了好几分。他怔怔望着天空:“不过想得到一个人罢了。朕是帝王……不该很难,对吧?”
然后,他拂袖而去,即将走下白玉台阶时,他伸手捂住心口位置,语气轻缓:
“朕的心头血,还要吗?”
“下月月圆夜,还需要一滴。”天师头也不敢抬。
“知道了。”皇帝轻轻咳了一声,脸色微微发白。他挺直身体,下了观星台,往皇宫勤政殿而去。身后宫人簇拥,前路灯光璀璨,帝王的影子,却比往日里似乎更加落寞好几分。
直到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天师才抬起头来,看着空荡荡的观星台,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