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乐师一声咆哮,骤然加速,身形暴掠而出,四根骨刺群魔乱舞,狂暴的力量使之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
画师只手从地上的画卷中抽出一道金光,那并不是画,而是一柄金灿灿的刀,混合了金刚砂的刀!
金光一闪,刀锋迎面斩上肆虐的骨刺,画师顺势转身,另一只手又抽出一道金光狠狠斩出!硬生生止住了老乐师暴动的身形!
画师冷冷的目光与那一对骇人的血红窟窿相对却丝毫没有露出怯色,他总是这样,任何时候的突发状况都难以对他造成影响,无论是优势还是劣势他都始终是那头沉稳的猛虎!
刹那间狂风骤虐,双刀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斩得四根狂暴的骨刺连连后退,一步步逼近开始后退的老乐师。
“我真是老了……”老乐师后退的步伐越来越快,而与画师双刀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他知道,退到墙根后他就无路可退了,一切也就都结束了……没想到啊,竟会被一个人类小辈败得如此轻易……
不过也没关系了,现在他已经带着未曦出城了吧?那么,真的没关系了,三十二年了……够了……
后背贴上墙的冰冷令老乐师身体微微一颤,没有丝毫犹豫,老乐师立刻分出一根骨刺将那堵墙敲得粉碎。
哪怕时间极短,画师也依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在那根骨刺抽离的瞬间突进!三根骨刺根本拦不住他!
“噗”
结束了……混合了金刚砂的刀锋刺入了老乐师的心脏,金刚砂对魔与妖的伤害都是致命的。
四根骨刺无力的垂下,老乐师的身躯与身后破碎的墙一同倒下。
“从你选择堕落的那一刻,就该预见到此刻的结局。”画师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具坠落的身躯。
老乐师轻轻哼着曲调,鲜血哽咽了他的喉咙,听起来含糊不清,那是他的孙女未曦最喜欢的曲调……
未曦……
未曦的笑容仿佛就浮现在老乐师的眼前,那年她六岁,第一次带她来这个自己工作的戏苑,第一次,她听到了舞台上优美的乐曲,立马就爱上了它们,也是那一次,她从词句中找出了自己今后的名字,她自己为自己取的名字……
“未曦,你们以后要叫我未曦哦!”当时的未曦并不能理解词句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很美。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画师抽出染血的金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地上那张苍老的面庞是在笑么?
“尊座,尊座!”塌了的墙后,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年轻人,胸前也有着一座暗金色的通天塔。
“怎么了?”画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老乐师背后的暗红色骨刺上,拳头捏紧。
这是一个隐藏在人类世界三十二年的魔,不知道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究竟伤害了多少人,竟然让一个魔在戏苑这样的繁华地带藏了三十二年,这是他们的失职!
年轻的战士捂着肩头的指缝间渗出鲜血,“那、那个冰眸子!”年轻人焦急得有些结巴,“他…他带着猎物…就…就…就要杀出城门了!”
“又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画师大步向外走去,他清楚这次事情的严重性,这个老乐师是个魔,那个逃走的女孩如果真是他的孙女的话,没有人可以确定一个堕落者的后代究竟是魔还是人!
“尸体暂放此处,派人封锁四周不准任何人靠近。”画师边走边说。
“领命!”
突然,画师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腕,那是双染血的手,抓得死死的,一时竟甩不掉。
“你…不能…走……”
未曦竟还没出城吗?
“轰”
一根骨刺毫无预兆地腾起,在那个年轻战士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洞穿了画师的身体!硬生生将他钉在墙上!
“怎…怎么可能……”腥红的鲜血从画师的伤口涌出,顺着长长的骨刺流下,今天这个老乐师带给他的惊喜可真不少,若不是他反应快躲了一下使骨刺刺偏了,现在被洞穿的就是他的心脏了。可即使躲过了致命一击,骨刺刺入了左肩也使他的左臂抬不起来了。
被金刚砂破坏了心脏不仅没有死,还能有力气攻击,这怎么可能?
“尊座!”年轻战士几乎是哭喊着扑向被钉在墙上的画师,试图替他挡下那驰来的死亡。
下一秒,飞驰的骨刺就切开了他的头颅。
“噗”“噗”
另外两根骨刺刺入了画师的身体,两朵血花迸溅。
老乐师又挥起最后一根滴血的骨刺高高举起却没有刺出。
画师很快就明白了,他是在瞄准,距离太远了,那双临死的血红眼睛已经看不清了,所以刚刚那两根骨刺都没能刺中要害要了自己的命,甚至有一根刺入了大腿。
那最后一根高悬的骨刺是在瞄准,瞄准自己的眉心或者心脏!
“必须…杀了你!”老乐师嘶哑的声音。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机会稍纵即逝。”一缕鲜血从画师嘴角流出,周围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零点!
“轰”
最后一根骨刺刺出,直指眉心!
“嗡”
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又有什么东西被斩断了……被斩断的那是骨刺的刺尖。
半截暗红的骨骼掉在地上,切口平滑,失去了尖端的骨刺无力的点在画师的额头上。
画师的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刀,是它斩断了老乐师的骨刺,这是画师带来的三筒画卷中的最后一柄刀,就算刚刚有人在场也没有人能看清这柄刀是怎么出现在画师手中的,仿佛这柄装在远处画卷中的刀是被画师从周围空气中凭空抽出来的!
与前两柄相比这柄刀是如此的朴实无华,甚至没有金属应有的光泽,但却是最恐怖的杀器!
刀铭——无泽!
“嗡”
瞬间无数道无形的弧线划过,仿佛连空气都被斩得七零八落!
一段段暗红色的骨节散落满地!
这是一场无声的屠戮,画师拖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左臂挪步,一步…一步…一步……每走一步便有一段切口平滑的骨刺落地,之前还狂暴肆虐的骨刺此刻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步步被切成了碎片!直到整柄泣被送入了老乐师的眉心……
“黑啊…真黑啊…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滴染血的泪从血红的眼角流下。
画师挥刀甩下刀刃上的血迹,将三把刀重新收回了刀鞘。
他根本不是一个画师,而是大联盟四大尊座之一。因他对待堕落者从来都是赶尽杀绝,绝不心慈手软,正如他常说的那句名言“堕落之人,天地无容”一样,所以人们称之为——无容使。
这次任务的目标出乎意料的躲在了闹市中,要想不打草惊蛇地疏散群众,不得不伪装一下,大联盟的数个战士以不同的身份混入了人群,在戏剧落幕后又以各种巧妙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拦住了去往后厅休息的戏子们,原定计划老乐师和“朴溪”会进入后厅,那里便是最终的猎场,而他便是猎人,其他人则负责在猎物入圈后疏散人群并封住戏苑的所有出口。
不过大名鼎鼎的无容使不会知道自己的伪装功夫是多么的不堪,连一个吐字不清的孩子都看出了端倪。
又一个年轻战士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全身衣服都被血染红的身影,在鲜血的浸润下原本并不醒目的通天塔暗纹格外耀眼。
年轻的战士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是什么样的魔能把无容使伤成这样?从来不都是只有“闻无容而丧胆”的吗?能潜伏三十二年的魔果然不简单。
“你是来告诉我他们逃出城了吧。”明明是个问句,无容使的语气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是……是的,前辈们全都……全都……受伤了,剩下我们拦不住那个冰眸子了。”
无容使没有再说话,只是凝望着远方。
场面沉默的略有些尴尬,年轻战士怯怯地打破沉默:“尊座,不过还有个……算是好消息吧……那个冰眸子没有下死手,大家都只是受了些伤,没有人死亡。”
“我知道,每次他都是这样。”无容使顺着墙根滑坐在地,“帮我把这个牺牲的战士带回去安葬了吧,顺便收拾一下骨头,不要落下任何一块。”
“领命!尊座,你的伤……”年轻战士这才想起来问问尊座的伤势。
无容使摆摆手,将头埋进膝盖,他真的好累好累……真想就这样坐着永远不起来,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去管任何事情……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年轻战士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还从未见过尊座这个样子,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不会在下属面前显露疲态才对。愣了许久年轻战士终于想起了尊座交代的任务,开始小心翼翼的清理着现场,满地的红色碎骨令他心惊胆战。
过了不知多久无容使的口中才发出一丝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哥哥,真的……是我错了吗?”声线颤抖得像是一个丢了布娃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