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火球缓慢地向水中沉去。
今日的夕阳比以往更加耀眼,晃得眼睛有些睁不开,而那无际的落阳湖竟似乎缩小了……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有边际的小湖,连湖水都没有了以往那般清澈……
坍塌的竹屋杂乱成堆,那块“望夕书局”的牌匾被埋在杂堆里落满泥土,十里竹林已经尽数枯竭,无数枯黄的竹叶在风中翻卷着。
一位老妪拄着木杖面向东方而坐,耀眼的日轮在她身后披上金红,以她为中心延展出去的巨大阵图已经成为了无数道弯弯拐拐的烧焦的沟壑。
“婆婆……”
文佳扑在她怀里,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和僵硬。
最后的阵图燃尽了老妪本就所剩无几的生机……
文佳趴在婆婆怀里痛哭,平日里就是她和婆婆最亲近了,婆婆一直把她看作自己的亲孙女一般疼爱。没有人上前安慰,大家都垂下了头,泪珠啪嗒啪嗒地在泥土中摔得粉碎。
婆婆耗尽了生机,也没能挽救容身之地内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生命,他们好不容易在这个被世界忽略的角落里找到一处容身之所,最终却依然难逃悲惨的命运……
在空间崩塌中幸存下来只有进入了阵图的零瞳、月杉、文佳、玉堂、沐阳灵、小石头、未曦和枯栩、篱雨儿九人。
湖水冲刷着的岸边上,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孤零零地坐在夕阳中,他的目光时而呆滞、时而狰狞,黑色的瞳孔中还燃烧着未完全熄灭的金色火光。
没有人靠近他,大家似乎都在潜意识中想离他远远的。
然而此刻正有一个女孩在向他走去,在他身后停下脚步。
“我是易天泽……还是……枯栩?”少年怔怔出神。
“你是大笨蛋!”篱雨儿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少年面露凶光,一阵灼热的气浪爆发,令远处的众人都为之一惊!
然而少年刚刚转身,扑过来的是一个柔软的怀抱……
少年一怔,已经握成拳的手掌竟凝固在半空中,眼中最后的金色火焰彻底熄灭。
惊涛骇浪在顷刻间归于寂静!
“篱……雨儿?”
“看来你还没完全傻嘛你!”篱雨儿乐呵呵地笑,热泪盈眶。
就在刚才,她亲眼目睹了山洞中的那一幕。枯栩周身燃着金色的流焰,面色狰狞活脱脱就是一个刚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他整个眼眶内似乎都被这火焰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个虚无的空洞,却依然还在熊熊燃烧!山洞内所有的粗重铁链都在他睁眼的一瞬间崩碎,散落了一地,而将他从封印中放出来的白衣男子被活生生撕裂……
她在赌,赌他没有忘了她,赌他哪怕已经化身恶魔也不会忘了她!就像那天在落英峡谷时一样!
“我赌赢了……”篱雨儿突然哭了起来,压抑了半个月的情绪在此刻终于控制不住的爆发了,嚎啕大哭,“我的小命差点没了……”
枯栩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胸口,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灵魂受到了重创,其实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的陌生。但是那个名字脱口而出,虽然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认识那个名字的主人……
怀里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息,哭得好伤心好伤心。那双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慢慢地揽住了哭泣的女孩……
零瞳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手指从剑柄上离开。
“小黑花!你终于回来啦!”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去,“本公子哥也想死你了!”
然而枯栩的眼神一变,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扑过来的“不明生物”!
惊得沐阳灵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还差一点就挤出来的泪水硬生生给吓了回去。
“呜哇!重色轻友哇!没天理哇!”沐阳灵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满脸的委屈巴巴,“本公子哥一颗热心都喂了狗哇!”
篱雨儿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不仅是她,大家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笑意。
无论多么绝望的时刻,沐阳灵的存在总是能给所有人带来些许欢乐,也许这才是当初先生让他加入的真正原因吧?月杉心想。
这时月杉的目光突然不经意间扫到了零瞳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微微一个寒颤。
看来“所有人”这个词还是有些不太恰当吧……
见文佳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月杉和玉堂这才走过去安慰。
“月杉姐,我想把婆婆带回东方去,”文佳抬起头,“很久以前婆婆就给我说过想回家看看了。”
“去吧,婆婆离开东方灵堂很久很久了,也该回去了。”月杉为文佳抹去眼角的泪水。
“我们一起送婆婆吧!”玉堂说。
零瞳靠了过来,“通天塔。”
月杉点点头:“刚刚那些人应该就是多年来一直藏于暗处的神秘组织,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说过下一个目标就是通天塔,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月杉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文佳玉堂和小石头,我们四个送婆婆去东方,然后去找先生。零瞳,未曦除了外公只愿意跟着你,所以你们两人和小灵子就先去通天塔策应。”
零瞳很想说他习惯一个人行动,但看了一眼站在身后扯衣角的未曦,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们也去通天塔吧!”篱雨儿拽着枯栩走了过来,“现在落英峡谷肯定不欢迎枯栩,我不想带他回去那里了。而且如今各处都发生了灾难,我想枯栩如果意识清醒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一定希望能帮上忙!”
“可是,枯栩他现在……”
“月杉姐!”篱雨儿打断月杉,“无论变成什么样,我相信他还是那个枯栩,那个善良的枯栩。”
月杉看了看零瞳。
“我没意见。”零瞳转身就朝着通天塔的方向出发了。
“行吧。”月杉同意了。
“欸?等等,”沐阳灵看了零瞳,未曦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走,又看了看枯栩和篱雨儿,“这是让本公子哥去当灯泡啊!哇!没天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