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文龙之死,迅速传遍全城,江都老百姓对史文龙的感官较为复杂,有弹冠相庆者,也有人扼腕叹息。
史文龙本有洗白上岸的心思,近几年来,改头换面,修桥铺路,大做善事,相当一部分百姓都得了他的恩惠。
这其实也是古代富豪的常态,年轻时不择手段,打拼下诺大家业,自知罪孽深重,于是年老行善积德,顺带捞取大善人的美名。
当然,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于张玉,却不是个好消息。
那日去萧业家作客,王氏曾探过杜氏的口风,得了满意的答复,原打算近两日请个媒人去萧府提亲,可是史文龙死讯传来之后,张父张母把张玉唤后去,说史府办丧事,自家赶着办喜事不吉利,稍等一段时间。
张玉清楚只是借口,实则是史家势大,不愿于此时办喜事冲撞到史家,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在二老眼里,横竖两孩子已经私订终生了,迟个把月也没什么,不耽担于冬闱前完婚。
张玉只能无奈应下。
渐渐地,夜色深了,史府的宾客也已散尽,灵堂中,唯有林枚与史家七兄弟。
“二娘!”
史勇突然道:“您守了一天的灵,还是和三弟回去休息吧,今晚有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史进大怒抬头!
父亲死了,他倒不是太悲伤,在他心里,早已把蔡先生认作了自己的父亲,问题是,要为史文龙守二十五个有斩衰,耽搁了科举啊。
这时又听到大哥有明显的排挤之意,哪里还按耐的住?
子女需要为父母守灵七日,守不满七日,会被指为不孝,如自己第一夜就被赶走,外人哪管内情,只会为自己扣上个大不孝的帽子,名声毁了,怎么争夺家产?
“我为父亲守灵天经地义,大哥好意我心领了。”
史进忍着怒道。
“哦?”
史勇冷眼一扫史枫,又道:“二弟,你先带几个庶弟下去休息!”
史枫虽也是嫡出,对这个大哥却畏之如虎,因为史勇是修士!
史文龙修行梦断,但是他有功法,在三个嫡子间选了又选,最终让史勇修行,而史进自小好读书,于是安排史进考功名,将来走上仕途。
至于史枫,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幼子,两头不靠,自小不受重视,庶子更是没指望,史文龙五个庶子,有两个他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种。
他的规划还是非常完善的,一个修行,一个当官,双轮驱动,足以让史家挤身于世家之列,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自己会被杀死,家族随之分崩离析!
史枫忙道:“多谢大哥好意,那我们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
说着,就唤道:“还不谢谢大哥体谅?”
有嫡子在,庶子根本就没有争夺家产的资格,五人不情不愿的站起来,齐声道:“多谢大哥!”
随即和老二出了灵堂。
史勇霍的站起,冷笑道:“二娘,三弟,难道要我请你们出去?”
“你……”
史进气恨交加,却又本能的畏惧大哥,一时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进儿,我们走!”
林枚眼里杀机一闪,拉着史进出了灵堂。
“娘,好歹您是家里的主母,爹死了家里以您为尊,一步退,步步退,您怎能于此时退让?大哥再是修士,也不能不顾礼法吧?”
没走多远,史进就急道。
林枚看着史进,一字一句道:“你爹尸骨未寒,难道你要和老大闹起来让你爹死不瞑目?”
“这……诶!”
史进眼里满是失望之色,猛一顿足,不甘心往自己小院跑去。
林枚目送着爱子消失在了黑暗当中,才转身去往西院,史文龙死了,她也不必再偷偷摸摸了。
蔡先生的小院透出幽黄的灯光,林枚直接推门而入。
“你来了?”
蔡先生背对着林枚,淡淡问道。
“哎~~”
林枚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那贼人倒是挑的好时机,耽搁了进儿的科举,只怕你的计划也要有所调整了,但是你要记着进儿是你唯一的骨肉,无论如何,都不能害了他。”
其实史文龙死了,除了耽搁史进的科举,林枚是开心的,意味着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一旦服丧期满,可公然与蔡先生双宿双飞,甚至嫁过去,那年代没有从一而终的说法,寡妇改嫁很寻常,一家三口,执掌史家诺大家业,二十年谋划一举功成,她还真要谢谢那三个刺客。
“你放心,我有分寸。”
蔡先生怔了半晌,才道。
史文龙被杀,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很多计划都要调整,而更要命的,是史进的科举之路断了,一个举人和一个进士,能起到的作用炯然有异。
林枚又道:“老大有些过份了。”
蔡先生淡然一笑:“这都是小事,我所虑者,是琅邪王与越王不久后会派人过来,染指家产。”
“这些年来,两王从我家吸了多少血,难道还要再把家业给了他们?”
林枚不甘心道。
蔡先生幽幽道:“我可不是史文龙,想从我嘴里夺食,也不怕崩了牙口,你不用担心,史家的财产都是进儿的,不容外人夺去一分一毫,你先去沐浴,把丧服换了,就在屋里等我,我去杀了大郎再回来!”
“这……”
林枚一惊。
“怎么?师妹不相信师兄的手段?”
蔡先生似笑非笑,迈步离去。
留下林枚在屋子里,想着能与师兄肆无忌惮的缠绕,小腹不禁热辣辣,只是史文龙尸骨未寒,又有些愧疚,最终摇了摇头,往浴室走去。
史勇的确在守灵,作为二劫巅峰修士,熬夜不睡不在话下,大是大非方面,他不会让任何人拿到话柄,以干干净净的孝子名份,继承史家大业。
“谁?”
史勇突然抬头,就听远处,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每一声,都踏在他心跳的节奏上,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顿时长身而起,紧张的望向堂外。
“蔡恒远?”
渐渐地,蔡先生的身形出现在视线中,史勇不禁惊呼。
“正是某家!”
蔡先生踏入堂内,淡淡道。
史勇心头不安感更加强烈,色厉内荏道:“你一个客卿,来此作甚?这里没你的事,还不回去?”
蔡先生诡异一笑:“大郎还未上路,卑下怎敢轻离?你若安份守己,史家未必不能赏你口饭吃,可是你瞧瞧自己都做的什么事,你父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欺侮幼弟,凌迫寡母,蔡某作为一个外人,自是管教不了你,那说不得,只好送你去冥府,让你父管教于你。”
“找死!”
史勇惊怒交加,就要掐决,却发现真元竟似被冻结,一丝法力都使不出来。
“来……”
史勇又要唤人,再次发现,叫不出声音了。
“区区二劫小修,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蔡先生身形一闪,抓住史勇脖子,兜头往棺角撞去。
本来以史勇的二劫修为,哪怕撞实了,也多是棺木被撞碎,而此时,却是咚的一声闷响,史勇脑瓢开花,鲜血脑浆喷溅而出,当场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