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溪辞与赤那离开后,沉舟掀开被子,坐在床沿,面色阴沉地望向窗外那轮仿佛伸手可触的红月,思绪被拉回到在花界,与天君重遇时所发生的一切……
天君眸光略带忏悔之意的注视着他:“沉舟,回来吧……是父君错了。”
面具下的沉舟心头微微一颤,他有等过这句话,但好像来不及了。
一旁的花簇帝君推波助澜道:“只要你愿意回来,你这些年做的事,都可既往不咎。”
堇禾帝后似乎现在才知晓眼前人是沉舟,神色诧异的与锦年对视一刹。
沉舟缓缓将面具摘下,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嗤笑:“天君还真是老糊涂了,您的儿子乃是天界赫赫有名的战神,怎会与魔族有关?”
天君闻言,面色沉了沉:“与天界对抗是没有结果的,你应该明白。”
那么多年来,沉舟一直都在避免出现与天君正面对峙,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那我便要战出个结果。”沉舟眼梢一挑,便从虚空中抽出一柄将近五尺长的利剑,挥手将剑掷向天君。
帝君往天君面前一站,抬手布下一面屏障,沉舟神念一动,一剑化万剑。
堇禾见状将锦年往身后拉了拉,逐向前协助花簇帝君。
沉舟衣袂一扬,瞬移他们身后,直奔宫殿去寻赤那。
他一出手,在宫内屠了一波侍者,赤那的气息十分微弱。
觉察到花簇帝君与天君追过来了,沉舟又一个瞬移到了外头,不曾想堇禾帝后与锦年就守在外边,见到他就想苦口婆心。
沉舟眉头一蹙,大挥衣袂,将她们母女二人迷晕倒地,区区一个上神与上仙,哪里可能拦得住他?
他眼眸余光微瞟了身后,又向另外一处瞬移。
天君深知与花簇帝君联手,定能控制住沉舟,但眼下沉舟一味躲避正面交锋,看似只为寻回心腹,只怕是心中还念着一丝情份,便对着帝君嘀咕了几句,便隐了身。
帝君了然后,让老树藤将赤那拖出,朗声道:“沉舟,你要的人在这!”
赤那被老树藤缠遍全身,仅露出一对心怀愧疚之目,四下打量。
抱着侥幸心理来花界偷伐长生树,不料撞见花界帝姬,随后被擒,想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想到沉舟殿下竟然会特地来寻自己。
赤那此刻懊悔不已,恨不得咬舌自尽,就怕咬舌不死成哑巴,被殿下救出已是无用之人,白白忙活一场。
沉舟躲在暗处,打算伺机而动,但帝君似乎料到对方的心思,掌心变出一把剑,指向地上的赤那:“既然无人领你,那就去死吧!”
说着他将剑刺向赤那,赤那大眼一闭,早已做好再死一次的心理准备。
然而花簇帝君的剑迟迟落不下来,因为沉舟抢先一步将花簇帝君的剑,以掌力震碎。
花簇帝君退后了两步,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终于出来了。”
“那又如何?你们根本没可能杀我第二次。”沉舟解开赤那的束缚,眸光暗红。
“杀你自然是比较棘手,正如你难以推翻天界法度一样,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花簇帝君话音刚落,天君出现在沉舟身后,觉察到神威的他,猝然转身的一刹,赤那却只身挡了上去,被天君一掌击中胸口。
沉舟见状,将中掌的赤那推到一旁,奋力接下天君的下一掌。
天君不敌沉舟,被他那一掌震得退后了好几步,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刻,沉舟是瞳孔微颤,心有不忍,迈出了半步想要扶他一把,却被理智给拦了下来。
e
随后,天君抬眸时那抹欣慰的笑,赤那突然缩小的身子,他体内神魔之力疯狂的涌动,让沉舟彻底幡然醒悟,眼底升起了一丝落寞。
天君为了满足自己当下的目的,是不会放弃使用任何手段的,无论他先前说得有多诚恳。
“殿下,你快走!”缩成了孩童的赤那对他嘶吼道。
他在天界做了那么多年的武神,早就看透他们不择手段的初阶,心怀善念的人最容易上当受骗。
“我既来了,便没有将你留下的道理!”他目光坚定的沉声道。
花簇帝君暗暗扶了天君一把,冷笑道:“放心,你们都走不了。”
他们打的主意,便是将沉舟变小,封印一半神魔之力,将其强行带回天界。
沉舟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缩小,他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双头,眸光逐渐凶狠:“谁都阻止不了我!”
他醇厚的声音转而稚嫩,响彻花界,小小的身躯依旧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周身的几棵树拔地而起,围绕着他们旋转,一根熟悉的树枝飘到了赤那眼前,被认出是长生树的枝,顿时燃起一个念头,将其抓住,死不松手。
“沉舟,快住手,你这样走火反噬的!”天君急忙出手制止。
沉舟眸光猩红:“不会如你们所愿!”
他原本想就此了结花簇帝君与天君,但逼近天君时,沉舟还是迟疑了。
法力压制最盛时,他却在虚空中撕开一道口子,眸光凛冽地瞥了天君一眼,拽上赤那投入其中,口子旋即消失无踪,一切归于平静。
他最终还是选择收手,将赤那带回了鬼域阴间。
沉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从红月那收回,顺势躺在了床上,疲倦将他占据,清风拂面,双眼慢慢的阖上……
突然周身一紧,沉舟睁眼低头一看,竟是天雷石锁将他重重束缚,天君一脸失望地凝视着他,许久后厉声道:“战神沉舟,勾结魔族,谋害同族,其罪当诛!”
天君注视着他的眼神异常冰冷,仿佛一座雪山将沉舟压得喘不过气来。
天君双手凝聚了强大的神力,眉头紧锁。
天君似乎还踌躇了片刻,良久后闭眼,将手中凝聚的神力之刃投向了自己……
沉舟猛然惊醒,对视上一双似含秋水的美眸。
他捻了捻被子抿着嘴,一脸郁结的瞪着溪辞。
“殿下,睡得可好?”她笑嘻嘻的问道。
他刚想开口,只觉左手有些异样,抬起一看,上边糊满了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不由得蹙眉:“这是什么?”
“殿下,这是我特地为你炼制的外伤用药!有没有很感动?”溪辞一脸自豪的说道。
虽然在手指上试用了此药,但由于伤口太小,没有什么感觉。
炼药之心是由他而起,那便用在他身,效果若有,便可炼制多一些。
沉舟看着整条被涂得黝黑的手臂,眉眼间带着几缕疑问的睨了她一眼:“你拿什么做的?”
溪辞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凤凰之火焚出的长生木灰,还有……”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她,肃穆地问道:“你哪来的炼药炉?”
“哦,我用痰盂炼制的,聪明吧!”她喜滋滋的答道,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仿佛想让对方夸她棒。
沉舟的神色逐渐阴沉,将胳膊抬起:“给我擦掉。”
溪辞撇了撇嘴,眉眼间透着一丝丝失落的嘀咕道:“这是我辛苦好几个时辰的成果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沉舟冷毅的瞅着她,随后突然干咳了两声,瞬间被溪辞抓到机会:“殿下,你还是不舒服吗?我给你倒点水。”
她转身要去给沉舟倒水,发现这房内连个壶都没有,心中一阵窃喜,旋即佯装出愁眉状:“哎呀,竟然没有水,这可如何是好?殿下你等等我,我这就去烧水给你!”
说着自顾自的退出了房间,沉舟一脸茫然的望着回归静默的房间,低头看了看被涂得乌漆麻黑的整只手臂,不知是举着还是垂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头垂下。
过了半晌,他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觉得衣服拖地太碍事,又往回走了几步,把过长的袖子衣摆削去,重新整理了一番,看着得体后才再次走出房间。
远远的看到溪辞与赤那,对着插在地上的一根树枝争论不休。
“还以为你法术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
比试中被溪辞摔了几个跟头的赤那,看着溪辞施法滋养的长生树枝,没有稍稍茁壮的样子,终于迎来了舌枪唇战的进攻机会。
溪辞眉头微蹙,在心中默念口诀,继续对树枝施法。
然而长生树枝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沮丧的撅着嘴:“它再不生根,过几个时辰就废了……”
沉舟看了一眼庖厨灶炉里,几乎干燃着的凤凰之火,摇摇头走到溪辞身后,抬起手为长生树枝注入灵力。
耷拉着的树叶立马有了生机,树枝也不似毫无灵魂般的插在土里,而是开始生根扎入深处。
溪辞惊叹的乍然回头,与沉舟的距离近得,睫毛几乎能大战几个回合,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
沉舟岿然不动,而溪辞却不自觉的猛然往后一扬,没稳住蹲着的身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咽了咽口水。
“殿下!”赤那见到他,欣喜得很。
沉舟对赤那微微点头后,看向溪辞:“你给我烧的水呢?”
“还,还在烧……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她其实从楼上下来便忘了这茬,说着连忙往庖厨里躲。
沉舟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赤那连忙恭敬的问道:“殿下,可有事需要吩咐?”
沉舟深知赤那觉得有愧于自己的那份心,静默移时:“你去帮她烧水吧,我要沐浴。”
“是,殿下!”赤那立马兴冲冲的跑向庖厨。
沉舟负手而立,背影略显寂寥,但听着溪辞对赤那帮倒忙的抱怨,看着庖厨内忙碌的身影,他面色却出奇的温和。
他不仅猜想,凤阳先前是不是都隐居过着这般热闹鲜活的日子,所以很久没再听过有谁提起,有关凤阳的趣闻传说
自嘲的摇摇头后,沉舟刚抬腿要往回走,阴冷的风悄然拂过,一个华贵的身影顿然出现在这庭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