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那抱着溪辞的猪来到他跟前,微微颔首道:“殿下,这只猪该如何处置?”
沉舟瞥了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手中的卷轴上,沉滞了片刻:“送到第十殿手上,让他翻翻命簿,看看近日死于鬼域的哪位天兵能与此猪对换命格运势。”
第一殿的秦广王正替他坐镇魔界,暂时还回不来,想起溪辞的诉求便是盼这只猪能投生为人,第十殿亦可。
想着那些来鬼域的天兵本就是自寻死路,往生后的走向如何,他一点都不关心。
“是,殿下。”赤那得令后转身便赶往第十殿。
看着赤那离开的背影,他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看向窗外那轮红月,这夜突然静得倍感孤寂。
他轻叹一口气,随即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卷轴上,然而卷轴上浮现的却是他与溪辞见的最后一面:她微微蹙眉,犹豫的望着自己。
从怀里掏出那几只银镯子,把玩一阵后,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将镯子收回怀里,起身前往忘川河畔渡口……
地狱第十殿,转轮王看着赤那手中的猪,神色颇为凝重,来回翻动命簿:“赤那,你能不能帮我说服殿下?”
“不能。”赤那很干脆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转轮王委屈巴巴的撇着嘴,自言自语:“早知道我就去魔界换秦广王回来了。”
毕竟扮魔尊还是很威风的,现在后悔似乎来不及了。
近日死于鬼域的天兵没几个能有好去处,转轮王扶着额头,细细查阅投生命簿,突然一个看起来像是人名的三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眉头紧皱地一字一句的读起来:“卞,庄,子,男,降,生,于,鲁,国,卞,庄……”
读到一半,他兴奋的冲赤那招手道:“赤那,你看看这个如何?”
“只要是人即可。”赤那淡淡的说道。
“绝对是人!”转轮王举起三根手指正色道。
说罢,转轮王拿起玉玺,哈了一口气后,对着猪头印了上去,好看的篆体上面写着:卞庄子。
他随即冲判官招招手道:“来来来,把它抱走罢。”
赤那将猪郑重地交到判官手上道:“有劳了。”
判官冲他点点头:“不必客气。”
转轮王得意洋洋地瞅着赤那心想总算能交差:“要不要多留一会儿,喝杯茶?”
“不必了,还有要事,望转轮王能将此事妥善处理好。”赤那正色叮嘱。
“放心放心,我会让他们看准时辰,不会弄错的。”转轮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让他放心。
转轮王未看完的命簿上记载:他为人至孝能杀虎,作战勇猛,被紫微大帝看中,入其麾下,随后因表现极佳被受信任,提拔为“天蓬元帅”,居四圣之首。
能得此命运的原本是一位阔绰天兵,在入鬼域的临行前给六司府送了不少好处才有所得。
六司府刚给他拟好此命格,送来此处与判官审阅,便被夺了去,实在是冤,判官看看手头的猪,无奈摇头。
处理完猪的事,赤那瞬移到忘川河畔的渡口,摆渡神似乎等候多时了,见到他来,笑吟吟道:“上来吧!”
赤那对着摆渡神躬身道谢后上了船,稳稳地坐下。
“又去人间传道授业?”日日都见他来此处乘船去往人间道,还是习惯一问。
“是。”赤那淡淡道。
“人族都信了你们,神族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摆渡神深知天界神官的性子,毕竟他们有一部分神官需靠香火为生,如不被奉供便会消失,例如:财神。
“无妨。”赤那依旧心如止水般淡然。
“辛汉臣,你原是天界三十六位神将之一,自愿跳下九重天为魔,化名赤那,那么多年过去了,可曾后悔过?”摆渡神略带惋惜的问道。
“从未。”他只想追随殿下,无论刀山火海,也好在流浪了一阵后,真的找到了殿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摆渡神无奈地笑了笑,不再多问,只将他安稳送至人间道。
一只脚刚踏入人间道,赤那化身为一位稳重的商人,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向一间酒楼走去。
楼上已然满客,而客都在等着他,等候之余,台下客侃侃而谈起来。
“现如今,整个郳国都推崇悟财富经,盼举国同富!”
“谁说不是呢?太师撰写的财富经,王上阅后大喜,钦点太师去招贤纳士,到宫外传道授业,赤那大人便是被选中的贤士。”
“据说隔壁的几个诸侯国都争相排使团来访,想悟得财富经,回去传道授业。”
“呵呵,多多献供,王上或许会考虑考虑。”
…………
聊得火热的小民见到赤那的看到,逐渐安静了下来,他绕过所有客坐到了台上。
“赤那大人,小女子自制的胭脂,已然摆档半月,一盒都卖不出去,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赤那刚一坐下,少女略带哭腔的倾诉道。
“卖给何人?”赤那面无表情的问道。
“自然是女人。”少女不解赤那的提问。
“可试着卖给男人。”赤那淡淡答道
“为何?”少女更加疑惑。
“你尚可一试,便知晓答案。”他不想过多解释。
另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起身作揖后,恭敬道:“赤那大人,小人从小家境贫寒,身无从商本,不知从何处起身。”
“力气如何?可能说会道?”
“力气一般,但我的嘴可是当地出了名的圆滑。”青年似乎对自己非常自信。
“可有意向做牙人?”赤那思索了片刻,问道。
“何为牙人?”青年迷惑的问道,从未听说此行。
“居于买卖人之间,从中撮合,以获取佣金,如有意向,明日可回此处寻我,我有介绍之处。”赤那简单的解释与他听。
赤那的讲解让他顿时茅塞顿开,莞尔:“甚好,小人先谢过赤那大人了。”
“客气。”
…………
每日他都会来人间的此酒楼为凡人指点迷津,分文不收。
末了,赤那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有人低声与另一人说道:“回去还得拜拜财神才可。”
赤那回头看了看那人,淡淡道:“你亦可试试不拜财神,行这商道,看看是否有不同,否则将行商光阴浪费在跪拜上,着实可惜。”
“这……”
“如若财神有用,为何富人穷人依旧?”
赤那和善的拍了拍那人肩膀,与他对视的刹那,眸中闪过一丝魔光,那人立马义正言辞道:“赤那大人说得有理!”
赤那欣慰地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随后,他刚踏出酒楼,便有几位穿着与他相似之人围上来。
“赤那,你今日来得甚晚,我老早就结束了。”一男子很得意的炫耀道。
“有要事,所以耽搁了。”见到同僚,赤那一如既往冷淡。
“诶,据说今次百花节,天界有大动作,企图拉拢人心。”另一位男子甩了甩手中的折扇,轻挑的笑道。
“无妨。”赤那淡淡道。
“就是,怕什么,无论天官做什么,我们都帮着人族,好的便是锦上添花,糟糕的事我们就帮顶着,让他们不再信任天神,目的便达到了。”杀神诛心,就只需让人族不再信仰天神即可。
“赶在日落前,去下一处吧。”说罢,赤那率先走在了前头。
同僚们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此传道组分散各处,每日都在人间行善传道,试图改变人族的信仰。
睡得香甜的溪辞想要翻个身,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睁开眼睛一看,被绑得严严实实的。
打量了四周,红灿灿的床榻仿佛刚刚大婚似的。
周围一股好闻的胭脂味,让她猛吸了几口。
她挪了挪身子,谁知她越动,绳子勒得越紧,她很识相的不动了,开始大喊:“有人吗?”
见无人回应,继续道:“有妖吗?”
还是一片死寂:“有魔吗?”
刚想喊“有神吗”,一位黑衫男子眉头紧锁的走进来,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布。
溪辞眉头紧蹙,用舌头将布顶了出来。
见状,他又将布塞进了溪辞的嘴里,溪辞再次吐了出来。
“你能不能配合一点?”黑衫男子双手插腰的问道。
“好脏呀!”溪辞委屈巴巴的说道。
“脏也得配合!”他严厉的呵斥道。
“如果我不配合会怎样?”溪辞用非常怂的语气,试探性的问道。
“你觉得会怎样?”他扬起眉毛冷冷地注视怂怂的溪辞。
“杀了我?”虽说被威胁过数次,但她依旧无法习惯。
他勾起溪辞的下巴,轻笑道:“如此绝色,杀了多可惜?”
“所以你想干嘛?”溪辞看见他周身魔气浓烈得仿佛可以将自己蚀得连白骨都不剩,瞬间瑟瑟发抖。
“不如……陪我双修吧!”他突然凑近,暧昧不清的说道。
听到“双修”二字,溪辞微微一愣,没想到所有认识的人都不愿意,这个陌生人却主动提出,溪辞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你是要给我补阳气是吗?那来吧!”
听到她的应允,他突然僵住,怔怔地望着她,随即退后了几步,神色复杂地反复打量她,许久后才开口道:“想得美,我才不会让你轻易得到我!”
“诶,怎么出尔反尔呢?”溪辞不满的抗议道,让自己白白感动了一遭,旋即想着算了,反正自己已经离开鬼域了,阳气这种东西,离了阴间应该会自动恢复的。
他思索了片刻,神色颇有些郁结,迟疑了片刻:“除非……除非你拿时幻镜来换。”
“你还是让我死了吧,记得把我的尸首还给我爹爹,他一把年纪就我一个女儿,见不到我,他会失眠的,谢谢了!”说罢,溪辞很干脆的闭上了眼。
所有人都只在乎时幻镜,既然如此,那自己死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让时幻镜的存在彻底尘封?
虽然很对不起爹爹的养育之恩,但是目前好像没有跟好的办法了,义父肯定不同意自己启用时幻镜回到自己入万灵堂之前或是万灵堂被屠当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黑衫男子气得抬手想了解掉她,可转念一想,杀了她就更不可能得到时幻镜了,他垂下手,冷冷地注视着她。
他上前,弹了她的额头,溪辞吃痛地睁开眼怒视他,随即他双手结印对着她施法,一阵光晕由全身收拢至额前,在她眉间落下狐尾状的花钿。
顷刻间,她全身灵力尽失,狐狸耳也被人耳取代,唯一不变的是她绝美的容貌。
“你对我做了什么?”溪辞突然觉得浑身不对劲,沉重了许多。
“我将你全身的灵力与妖身封印了起来,如今你与凡人无异,这样一来,你的爹爹与义父应该都找不到你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溪辞惊得合不拢嘴,眼眶湿润的瞪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