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一直强盛的程家局势变动很大。
那个从来不在众人印象之中的程家少爷,就在某一天就那样的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那是几年前的倚月楼,和今天宴会差不多,正举行着一年一度的珍品宴,也就是俗称的拍卖会。
拍卖事小,只要是举办的足够高调,再加上倚月楼多年在众人心里积攒下来的地位,光是能够有参加的资格,就已经将你划分在相应的圈子里了。
更何况若是能够从这里拍回一两件东西回去,那其意义就更加不同了。
所以每年只要一举办,都能引的一大帮富商名流趋之若附,挥金如土。
而程逸就是在那场拍卖会出现在众人眼前的。
青年长身而立,挺如修竹,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与周围衣着整齐的众人不同,青年衣领扣子闲散的开着,闲散的靠在二楼的座位上。
指尖的烟缓缓的燃着,还带着袅袅的烟雾,全程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下面的藏品一件一件的被拿下,青年始终无动于衷,听见下面一阵阵的掌声,青年手上的烟也在不断燃着。
直到到了最后一件藏品的时候,青年指节分明的手,缓缓将燃着的烟按灭在桌前的烟灰缸里。
转过脸,看向下面展示在众人眼里的藏品。
相比于之前的物件,这最后一件就显得有些不够出彩了些。
一尊白玉佛像,材质虽然也不算什么顶级老料,但总体也算偏上等了。
然而就是这件并不算好的物件,却被放在了最后一场,众人纷纷面色各异,猜不到有什么用意。
程逸站在二楼,看着下面云里雾里的众人,嘴角微勾起。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寸头青年,此时也走上前,轻声说到:“那几家都还没有出过手。”
程逸闻言抬眸,看向同在二楼处,却自始至终都安静的出奇的些许人,眼里笑意渐浓,指尖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等着吧,他们憋不了多久的。”
而这一切看似莫名的对话,其实都是围绕着历年来,众人在不断叫价中,逐渐约定俗成的一个规矩。
不管之前的竞争有多么激烈,真正实力雄厚的几家,最终的目的都是最后一件。
不管是什么物件,只要是最后一件,最终的价格都会被不断抬高到让人无法想象的价格。
这种规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拍卖会最精彩的高点,就是这最后一场。
往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物件,但是大多的品质都是顶级的,就算抬高了价格,也不会觉得亏损。
然而这次,这座玉佛,别说是达不到之前的标准了,就连之前已经被拍走的藏品,有的都比这个要好一些。
“他们难道真的会硬着头皮,买回去吗?”李海没见过这些架势,刚刚一直听着下面不断叫着的“天文数字”,他到现在都还有点没有缓过来。
再看看程逸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默默的摇了摇头。
李海语气里的不确定,程逸自然听得出,他看着底下众人各种精彩的神色。
“你不懂,他们之所以来这,要的不过就是面子还有彰显出的地位罢了,哪怕是块废铁,他们也会给它捧成宝贝。”
果然,在程逸话音刚落的一瞬,就看见前放原本安静的几个位置,都纷纷举起来牌子。
一时间,底下的众人都是一脸的兴奋,林建民也坐在其中,苏少云这两年,都没怎么参与这些。
也不知是不是沾了他的光,林建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机会参加这种,他做梦都想融入的圈子。
他低着头,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拍到的一个小物件,满眼肉疼的神色。
他穷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时运到了,一朝暴富,自然是视财如命的,吝啬至极。
这规矩他之前也是打听过的,要不然也不会狠下心,买了这么个物件,不过再想想刚才已经有人开始和自己搭话,聊着一些生意,隐隐有合作的意思,林建民就觉得又值了。
听着上面不断报出的价格,林建民是越听越肉疼,周围人都是一脸的兴奋,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也真是够煎熬的。
那边的报价一直在激烈的互相追逐着,程逸静静站着,不急不慢看的李海都着急了。
“我们不举牌子吗?”李海出言问道,就怕程逸一时没注意,给忘了他们这次可是专门为了这尊玉佛来的。
“钱在你兜里烧的慌吗?这么急得把它送出去。”程逸丝毫不理会李海的着急,还有些闲情的开着玩笑,“那牌子举的也不怕手酸。”
一听这话,李海也不出声了。
两人只听见之后的报价声越来越慢,增涨的幅度也逐渐缩小。
程逸垂下眸,示意李海可以报价了。
李海点了点头,举牌报价。
而此刻林建民坐在下面,正当他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即将落定的时候,突然就看见楼上一处,若是一直没有动静,都要被人忽略掉的位置,突然举起了牌子。
他抬头望去,只能看见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留着寸头的青年,随着对方的叫价,面不改色的举牌压价。
至于其他人就看不清了。
“那是哪家的?”
林建民有些疑惑的问道。
而此时身边的人瞧见李海也有些疑惑,“那年轻人看着眼生啊,这块有这个家底的,照理说我们应该都认识啊。”
听着周围人也是云里雾里的,林建民也来了兴趣,愈发的关注起了李海那边。
而此时,众人都没有发现的一个位置,靠着窗,站着一个长发青年,一身松散白衣,静静地打量着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倚风,那是谁?”青年出声问道。
身后的老者端着茶走上前,闻言答道:“那是程家少爷的人。”
“程家?”青年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
“还是几年前他来过这一次,您还问过我呢。”
似乎说到这里,青年才有了些许印象,“哦,是那孩子啊。”
青年雌雄莫辨的脸,静静的看着下面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的局势,似乎是没有什么兴趣了似的,收回了视线,转身接过了倚风的茶,往屋内走去,嘴里缓缓说到,
“样子倒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瞧着脾性似乎有所改变。”
倚风听着这话,淡淡一笑,有些苍老的声音说:“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事物,人,不恰好是最多变的吗?”
窗户彻底关上,似乎还能听见青年有些困倦的声音,
“也不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啊。”
声音清浅,很快就被底下热烈的声音盖住,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也不知报了多少,李海只感觉到后背隐隐冒出了汗,程逸一直没出声,他就怕自己报了这么多,让程逸倾家荡产了怎么办?
终于在一番激烈的互相压价后,那头终于停住了声音。
等了一阵始终没有声音后,一锤定音,那尊玉佛终归还是被程逸买下。
林建民也是看的心惊胆战,终于众人都在看着程逸那个方向想要看看是什么人的时候。
只见一直站在众人视野里的李海突然往后退了几步。
一个身形修长,眉眼深邃,面容俊美的青年缓缓走上前,两只手有些懒散的搭在扶手上,嘴角含笑的望着众人。
“这是?”
有些不解的声音问出声来。
林建民也是无比诧异,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这么年轻人。
程逸自然也听见了疑问声,抬手倒了一杯酒,朝众人举起,脸上始终带着淡笑,缓缓的出声,
“今日如此挥霍实属不该,让各位见笑了,家母信佛,我瞧着这尊玉佛也是有眼缘,才想着带回去,讨个家母的欢心。”
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海站在后面,听着程逸这么一本正经的鬼扯,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谢素要是信佛,李海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恶寒一抖。
林建民听着程逸的话,半天都没说清楚自己的身份,见着周围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能有这么个有孝心的孩子,也是有福气啊。”
程逸顺着声音,看着发话的林建民,瞧见这人,程逸视线一顿,脸上的笑意突然带上了几分寒意。
李海瞧见那人,也是眼神微眯,面色极其不善起来。
程逸直直的盯着林建民,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猎物似的,让林建民不禁后背一凉,只给他一种那青年认识自己的错觉。
只是这一次林建民确实,没有猜错,程逸不仅认得他,还特地深入了解他的一切过往。
还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程逸的指尖又开始一下一下的敲击起来,视线始终落在林建民的脸上,似乎是特地对着他说着,
“我母亲叫谢素,至于我,姓程,单名一个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