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沪津市,公馆临时驻地。
电台传来嘈杂的声音,噼噼啪啪,时长时短,吴菊调整了很久也没有修好。
之前,这老古董还在播放音乐电台,忽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信号遭到了辐射干扰,变成了噪音。
“算了,修不好换新的。”高德说道,“这东西有些年头了。”
“别着急,领事,我能搞定……”
吴菊鼓捣了老半天,然后用力拍了拍机子,重新调整接收频率。
“领事,有了,好像有声音了!”
收信机里传来模糊的人声,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焦急,貌似是个男人的声音,可是怎么也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
吴菊接着转动旋钮,把频率从630千赫调到650千赫,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好像能够分辨其中的内容了。
辐射表盘……辐射表盘……水底……升高……
高德眉心一紧,“停!回调。”
“好的,领事!”
声音变得愈发清晰了,但此时又变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突然加大:快……让他们……救生舱。
“这说的是西语?”高德不禁站了起来,靠近收音机,“这附近的铁林,有发生事故吗?”
“没有,没听说,领事。要不然……我叫人发个电报问问?”吴菊回答说。
高德挥手示意吴菊别说话。
收音机的声音忽然又开始扭曲波动,尖锐而刺耳,仿佛有人在剧烈喘息,抑或嘶声吼叫。
“赶紧记下来。”高德命令道。
吴菊立刻拿出便签本记录。
凝视……星空……神祗……交汇……降临……
声音重复了两遍,最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呼啸,声音戛然而止,收音机重又变回了新闻播报的声音。
“都记下来了吗?”
吴菊点点头,“记下了。”
高德不禁感到困惑:这些声音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地方?
高德点燃一根香烟,每当他陷入思考抑或紧张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
身为国安军首屈一指的特务首脑,他时常活在危险与阴谋之中。
他不喜欢喝酒,因为喝酒无法保持足够的清醒,但他并不排斥烟,这种有害的东西能令他维持高速运转的大脑,同时缓解他对危险与阴谋的紧张感。
高德吞云吐雾,反复斟酌着便签上的几行字。
今天黑猫太子不在,他比往常显得更加紧张,但他却无法理解这种恐惧来自何处。
吴菊去发电报询问了辐射区附近的研究站,那儿的负责人说,这几天没有发生意外,虽然他们和一些零散的铁林劫匪发生了交火,但是无人受伤。
“其他地方呢?郊区哨站,还有黄箫上校那边。”
“也没有。”
高德似乎知道了自己紧张的源头。
因为“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个讯息是从哪里传来的,不知道这个讯息的含义,身为特务头目,一无所知是最致命的。
“吴菊先生,我希望你想办法查清楚讯号的源头。”高德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是。”
这个时候,一名士兵进门汇报道:“报告大人,文品文先生求见!”
“哦,他终于来了。”高德挥手示意让他进来。
文品步入熟悉的客厅,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异常严肃,搞得他有些尴尬。
他本来好不容易鼓足劲,想要汇报上次玄甲号行动的情况,现在一看这局势,怕不是一说出口,就得被高领事打死啊……
他犹犹豫豫半天,反倒是高德先说了声“坐”。
“好……好的。”文品忐忑不安地与高领事面对面而坐。
“我想,茶你可以自己倒了吧?吴先生也是很辛苦的。”
看到高德严肃的面容上忽然挤出一个微笑,文品更是有些不寒而栗。
文品点点头,强迫自己也跟着微笑,他先倒了一杯茶放在高德面前,最后才满上自己的杯子。
领导不动杯,咱也不能动杯。文品心想。
“喝呀,怎么不喝呢?”高德故作疑惑地问道。
“这,这就喝。”文品抿了一下口,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向高领事解释上周的失败。
他没有第一时间汇报情况,而是找了林哲和小琴帮忙,也不知道这么些天,他们有没有帮自己说情。
“嗯,今天刚到的碧螺春,香味袭人,简直‘吓煞人也’。”高德回味似地说道。
文品就这么愣愣地跟着点头,“是啊是啊。”
到底怎么开口嘛。高德越是表现反常,文品就越是紧张。
“说吧,你今天来,想告诉我什么?”
文品润了润嗓子,终于回答道:“领事,上次的任务……”
“失败了,我知道。”高德又满上一杯茶,好像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啊?都知道?文品顿时摸不着头脑。高领事不生气?他不想带我到河边散步?
不对不对,暴风雨来临前可是异常平静的。
想到这,文品好不容易松的口气又一下子噎在了喉咙。
“领事早知道了?这……公馆的情报工作更上一层楼啊。”文品试探性地反问。
高德笑了笑,“这跟情报部门没关系。任务成功的话,你应该会带着我要的人进来。”
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
文品暗骂自己有些傻,接着说:“抱歉,领事。”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尽管我很失望,但我明白,这情有可原,毕竟啊,你去的可是军舰,不是马戏团。”
文品的心脏顿时“咯噔”一声,暗道:卧槽,连马戏团的事情都知道?
虽然不知道高德是不是在暗指那天的事情,但是文品心里还是没来由的紧张。
高德接着问道:“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有,这几天我有一些发现。”
“说。”
文品觉得自己总不能一无所获地来寻找高德,这样铁定会让上司不高兴。
他郑重地说道:“报告领事,我觉得薛仁川教授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
“哦?说说看。”
文品接着将那天发现的异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高德,并且表达自己的怀疑,比如薛仁川精神不振,而且怀疑自己被人盯上。
“他老人家很可能遭到了邪教徒的恐吓,非常危险。”文品说道,“对了,他还让我转告您一件事情。”
“嗯,什么?”
“他说,希望高领事,不要再追查任何关于‘秘仪’的事情了,他认为再陷下去,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可预料的事情。”
高德眉心跳动了一下,刚到杯前的手停了下来。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他什么心事。
高德掐灭烟头。
很快,又点上另一根烟。
“嗯……他说的没错。”高德说道,“但你还记得,当初在影戏院,我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您说?”
“我们是一群替罪羊,从无能够自保的道理,此乃命中注定。”高德长叹一口气。
“您还打算坚持?”
“你,我……”高德用烟头指了指文品,又指了指自己,“从涉入一开始,便不可能再回头,结局如何,这是你我的选择。”
烟灰弹落桌面。文品怔怔地望着他。
即便,高德是个恶魔,但有的时候,文品还是非常敬佩他。
他是个狡猾的恶魔,却也是个有信条的魔鬼。
事实上也不能说,高德就是绝对的恶,他的一切恶,兴许都是为了大夏。没有这样的恶,恐怕列强们早已磨刀霍霍,准备好宰割这古老的国度。
没有这样的恶,兴许铁林军阀与皇族余党早已兵临城下,不知将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高德的罪恶,将危险扼杀在了摇篮。文品不赞同他的做法,却也无法否认他对大夏做出的贡献。
兴许,像自己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信仰。
茶水冒着热气,如同白云翻滚,文品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高德淡淡地说道:“如此,我便派人去保护一下薛教授好了……那么,文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觉得没有了。”
“那你走吧。”
“走?”文品不禁感到疑惑,“高领事没有任务安排吗?”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你有什么自己的想法,都尽管去做,做完了,再回来找我。”
高德似乎话里有话,文品不相信他就这么简单让自己休息。
但无论如何,文品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暂时卸下公馆的压力,全心全意开始自己的调查了。
“如此的话,那我便告退了。”
文品没有多做停留,直截了当地说道。
“好。”高德微笑着送客,“祝你假期愉快……也祝你的小女儿,在学校能有个良好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