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点进展。”丛影秋脸色凝重地坐下来，掏出一份名单给他：“把范围缩小到了这八个人，你看看吧。”
赵参谋望了她一眼，手指漫不经心敲击着条桌桌面，拿着名册口里念念有词：“刘凤翔，不可能，他是我的山东同乡，我了解他；嗯，张文郎，平素有点阴阳怪气的，有点可疑；孙云强，是个拼命三郎，打起仗来不怕死，不可能是他；秦志高，是警卫连长，魏师长的救命恩人，更不可能……”
丛影秋听他凭感觉念完，思考了一会说：“请把你凭感觉认为可疑的人名勾一下。”
赵参谋勾了三个人的名字，丛影秋看了看：“这三个感觉可疑的人暂时排除在外，重点秘密侦察剩下的不可能是内奸的这五个人。”
赵参谋心有灵犀一点通：“嘿嘿，越是认为不可疑的人也许越可疑。”
丛影秋难得地微笑了一下：“不愧是党国能干的情报参谋，佩服。”
很少看到她笑的赵参谋，发现这个心狠手辣的军统高级特工笑起来还是非常妩媚动人的，甚至带点一般女孩娇憨的意味，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但丛影秋的微笑如此短促，如暗夜里的闪电转瞬即逝。她接下来的话却让赵参谋一怔：“做地下工作的嘛无论敌我，都是越忠诚可靠的样子，越是潜伏得更深。”
赵参谋赶忙打着哈哈掩饰道：“映山红才是党国隐蔽战线的优秀特工，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请问我接下来如何配合你的工作？”
丛影秋用冷峻的眼神瞪着他：“要你的人暗地里认真盯着这五个人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今明两个晚上。”
“好的，我立刻安排。”赵参谋站起来，主动伸出手来。
丛影秋握住他温暖的大手晃了晃，转身先走了。
回到河街上的裁缝铺，鸽子还没有回来。丛影秋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坐在黑暗里想：他的大手真温暖呵。
人是需要温暖的动物，温暖真好。
赵参谋怎么就那么像自己的初恋情人小杨呢？想起小杨，丛影秋感到一阵痛彻肺腑的悲凉：那个喜欢把自己心里的爱深深埋在心底的男人，甚至没有问她爱不爱他，就在新墙河畔日寇的枪声里奔往了天堂。
也是这样的雨夜，也是响彻着尖利风声的时候。
半夜时分，雷阵雨听着溪面上的风渐渐大起来了。风在使劲摇撼着溪对岸的那棵大树，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一会，雷阵雨终于看清最先泊在窗下的那只船里窜出一条黑影，手一扬，什么东西“哒”地一声钩在了窗棂上。
他睁大眼睛，突然望见又有一只黑黢黢的乌篷船从码头那边，在风中晃悠悠地飞快漂了过来。
前后两只船上的人，他们是同伙，还是互相监视？抑或后面的船忘记了抛锚，船舱里根本没人，只是被这雨夜里肆掠的风吹了过来？
但那条黑影接着三下两下地往上攀来。
雷阵雨在黑暗里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把手枪放进裤兜里，“唰”地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尖刀。
就在此时，窗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格格”声。
头一条黑影马上发现了有人也在下面往上攀登，赶紧脚踩木窗的框子，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屋顶。后面的黑影身手奇快，也是一个翻身跟着翻上了屋顶。只听得屋顶瓦楞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就只剩下了雨夜风的呜咽声。
雷阵雨赶紧冲出客栈一望，空荡荡的街上一片死寂，惟风呼啸着在扫荡着街上落叶。那两条黑影一先一后转过街角，很快就消失在一条黑洞洞的小巷里。
但就在黑影冲进小巷的时候，街角的那家南货店院后火苗一闪，似乎有人在里面发出了一声“啊”的惊呼。
雷阵雨拔腿就追。
穿过寂静的小巷，他发现那两条黑影出了巷口后，上了街后的一道山坡。
正要继续追赶，不提放黑暗里从一堵行将坍塌的土墙后又冒出一条黑影，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紧紧从后面攀住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