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自作聪明,妄图揣度本宫的心思。”皇贵妃忌惮着白氏是真,可打心底里瞧不上白氏也是真的,“哪怕是白氏的女儿有一日能够坐上皇后的宝座,那也不过是本宫愿意抬举着她罢了,届时本宫会是这大周尊贵无比的太后,可她却还是从卑微庶女扶正的嫡女,卑贱的身份烙印在骨子里是怎么也去不掉的。”
“皇贵妃娘娘身份高贵,自是白氏那等微贱的出身比不了的。”宁芷莟说到此处略微一顿,又转了话锋道,“然则臣女的母亲虽比不上皇贵妃娘娘出身高贵,却也是堂堂太傅府的嫡女。”宁芷莟说着忽而抬眸直视着皇贵妃,眼中悲痛是真,笃定了皇贵妃会忌惮着白氏也是真:“白氏手段狠辣,心机亦是深沉,娘娘留她在身侧,难道便从来没有过如鲠在喉的不安吗?”
皇贵妃自是觉得留白氏在身边是有着芒刺在背的隐患,总也不能安心的,可如今为了安抚住白氏一族,同时也为了拉拢着宁凡之,也唯有暂时留下白氏了。
“你既对世事看得如此透彻,又对朝中局势了若指掌,就该明白本宫允许芒刺在背的因由!”皇贵妃也不欲再与宁芷莟打什么哑谜了,已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想要借此探一探宁芷莟的底。
宁芷莟见皇贵妃不再有所隐瞒,自然也是拿出诚意回道:“皇贵妃将大姐姐视为恒亲王嫡妃的不二人选,不过是因为大姐姐作为左相嫡女和白老将军外孙女的双重身份。”宁芷莟想要继续深入话题,抬首本能的看了看皇贵妃身边伺候着的一应小宫女们。
立于皇贵妃身旁地云纹领悟到宁芷莟的意思后,当即向着一众宫女们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待到宫人全部退出去后,厢房的内室便只剩下了皇贵妃,宁芷莟与云纹三人了,云纹乃是皇贵妃的心腹,宁芷莟自然知道皇贵妃是信得过云纹的。
宁芷莟很快便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皇贵妃娘娘想要借着大姐姐安抚住白老将军与白氏一族,臣女正好想到了一个既能安抚住白老将军,又能让皇贵妃不至于如鲠在喉的好主意。”
萧氏一族虽说子孙皆不成器,但如今萧老将军健在,皇贵妃在宫中亦是如日中天,未必不能收拾了方才气势的白氏一族,不过是出于长远考虑,不想祸起萧墙,白白便宜了隔岸观火的上官寒月。
“说出来听听。”皇贵妃单手支额,靠在了软塌之上,看着宁芷莟的目光含着五分相信,五分怀疑。
“娘娘想要白氏一族从此安分,白氏一族则是想要借着宁挽华谋取更大的利益。”宁芷莟继续说道,“说到底白老将军所有的希冀,最终还是要落在大姐姐腹中的孩子之上的,但若是大姐姐一直没有生养,白氏一族的希望岂不是要落空了。”
皇贵妃听闻宁芷莟所谓的绝妙好主意不禁有些失望,若是能在宁挽华的身上使这些手段,那皇贵妃也不用忧心着将来白氏一族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了,只怕是她方才给宁挽华使了手段,白氏便要抓住皇贵妃的小辫子将事情捅到御前去了,毕竟伴君如伴虎,这些年萧氏功高震主,单是忌惮两字便足以生出任何的变数来,自是不能被人抓住了错处的。
看着皇贵妃微微紧蹙起的眉峰,宁芷莟亦是不敢再托大卖关子了,而是直言道:“若是皇贵妃娘娘暗地里对大姐姐下了手,自然是会被人抓住把柄的,但若是大姐姐自己与恒亲王夫妻不睦,更有甚者闹得家宅不宁,皇贵妃娘娘觉着这笔账白氏该去找谁讨回了?”
“从一开始你打定主意甘愿入王府为妾,便是存了想要搅扰了华儿与清儿夫妻不睦的心思。”皇贵妃如今算是明白了宁芷莟的全盘谋算,“只是华儿有白氏从旁提点着,怕是未必会落入你的圈套之中。”
皇贵妃看了宁芷莟一眼,一双凌厉的凤眸中传递出宁芷莟恐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意思。
宁芷莟读懂了皇贵妃眼中的意思,进而解释道:“大姐姐恨我入骨,仇恨总是能蒙蔽了人的心智的,更何况是大姐姐那样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半点挫折的高傲性子。”
“你心中的谋算本宫如今已经知晓了,也唯有你能够引起华儿的嫉妒之心,从而打乱白氏的阵脚。”皇贵妃说着已是话锋一转,目光凌厉的迫住宁芷莟道,“只是本宫想不明白,你甘愿赔上一生的幸福来助本宫,又是想从本宫或者恒亲王那里得到什么?”
“臣女的目的一开始便已经向皇贵妃娘娘表明了,臣女想要的不过是白氏一族的覆灭和白静言的项上人头而已。”
“本宫素来不喜欢暗中耍心机手段之人。”皇贵妃显然是不相信宁芷莟除却复仇之外,亦是别无所求的,再度开口时话中已是含了些警告的意味,“白氏那般微贱之人,竟妄想凭着几分小聪明瞒天过海,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
不论是白氏一族妄图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图谋,还是白静言想要宁挽华稳坐皇后宝座的图谋,究其根本不过是想要手中握紧更大的权柄而已,但倘若宁芷莟所求与他们一样,甚至比白老将军和白静言求得更多,那皇贵妃又何必要费尽力气赶走豺狼却又换来了虎豹。
“或许在天下大多数人眼中,权利和荣华富贵皆是致命的诱惑,可臣女却从来不曾将那些放在眼中,亦不会在白氏一族覆灭后向着皇贵妃狮子大开口的。”宁芷莟说着已是跪伏在地,深深一拜道,“臣女入甘愿入恒亲王府为妾,便是臣女最大的诚意了,若是臣女真的是贪婪权位之人,也不会那般轻易的便舍弃了皇上亲封的‘亭主’之位,所有人都不明臣女为何会因为小小蟊贼便吓破了胆,只有臣女自己知道舍弃那亭主之位,乃是是臣女献给娘娘的一颗定心丸。”
前番白氏百思不得其解的关于宁芷莟疯癫的状态,亦是同样让皇贵妃起了疑心的,也曾暗自揣度过宁芷莟的心思,却也是始终猜不透宁芷莟的真正目的。
“娘娘,如今臣女不过一介平民,入府也不过是为妾室而已,就算是娘娘怀疑臣女蛊惑了恒亲王,但臣女的身份摆在这里,更何况恒亲王殿下也不是轻易会被美色所蛊惑的。”看着皇贵妃眉眼间稍有松动之意,宁芷莟急忙又道,“臣女所求不过是白氏一族的覆灭和白静言的项上人头而已,若是皇贵妃娘娘还是不放心臣女,大可以在臣女入了亲王府后派人随侍在臣女身边,只要臣女一直无有所出,娘娘便也可以安心了。”
宁芷莟不过一介女流,而大周自开国以来也从来没有女子登基的先例,若是没有了子嗣,宁芷莟所谋的一切都是无法达成的。
“你当真不求任何身外之物?所谋所求皆只为倾覆白氏一族而已?”皇贵妃久居深宫,看惯了人心贪婪,更是知道有时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便是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不会放过,所谓的人性大多数都是败在了人心贪婪之下的。
“皇贵妃娘娘,臣女敢以亡母起誓,若是臣女对权位或者是名利有着半分的眷恋,便叫臣女的母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宁芷莟表面上义正言辞的起誓,内心却是暗自腹诽着道,“若是手上没有实权,袖中没有钱财,岂不是就要任人鱼肉了,我想要得到这些却并非是因为贪念这些,而是只有拥有了这些方才能助我成功复仇!”
“本宫如今姑且便信了你。”皇贵妃眼见宁芷莟敢于以故去的叶澜霜起誓,又答应了绝不会诞下上官清峑的子嗣,心中便是信了她三分的,这才复又警告着宁芷莟道,“若是将来被本宫发现你生了二心,本宫定会叫你后悔如今欺瞒了本宫的行为。”
轻轻浅浅地几句话,却是如重锤一下一下敲击在宁芷莟心上的,原来威胁人的手段不在于口气的凌厉,而在于手段的狠辣,怕是久浸深宫的皇贵妃若真发起狠来,亦是当真会让宁芷莟后悔今日的欺瞒的。
“为自身计,臣女也是绝不敢欺瞒皇贵妃娘娘的。”宁芷莟再次跪在地上,向着上首的皇贵妃深深地叩拜道。
皇贵妃倚在榻上,朝着宁芷莟摆了摆手道:“这里到底是安国公的府邸,你也不必在本宫的屋里久留,下去吧!”
“臣女告退了。”宁芷莟躬身退至门边,却在正要抬脚跨出门槛时复又听皇贵妃道,“想要依附于本宫得本宫庇护,不单是要忠于本宫,更重要的是要有本宫看得上的本事,这本事可不仅仅是嘴上吹嘘出来的,是要让本宫实实在在瞧见才作数的,望你到时莫要让本宫失望。”
宁芷莟听了皇贵妃的一番话,心中没来由地一紧,却又说不上来紧张的因由,于是定了定神后回道:“臣女谨记皇贵妃娘娘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