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莟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对上官云歆说了一遍,没有丝毫的隐瞒。
上官云歆在听完宁芷莟的陈述后愣了许久,就在宁芷莟以为她不会说话,想要宽慰她两句时却听到她嘶哑着声音问道:“可知道是谁做的?”
“歆儿,此刻不是追究是何人所为的时候。”宁芷莟伸手握住了上官云歆的手道,“如今我们要做的是瞒下这件事,将它烂在肚子里。”
“宁姐姐,我想知道。”上官云歆垂下头问道。
“是你的五皇兄,是你的五皇兄上官九霄。”宁芷莟知道上官云歆心中早已有数,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歆儿……”
“他与宛然无冤无仇,前番是故意设计想要娶她为侧妃,现下又下了这般狠手。”上官云歆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道,“我与他的确是结下了梁子,凤鸣哥哥的存在也的确威胁了他的地位,可宛然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何至于下这般狠手。”
上官云歆从来都知道上官九霄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所谓睚眦必报也该是有因有果的,不该如宛然这般遭受无妄之灾。
“歆儿,这世上有人存了善心,便会有人存了歹念,有恩怨分明之人,便会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宁芷莟宽慰着上官云歆道,“他虽与你血脉相连,但到底也不是一母所生,你大可不必为了他心有不安。”
“宁姐姐,我与五皇兄从来不对付,我知道他亦不是心胸宽广之人。”上官云歆反手握住了宁芷莟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可我却没想到他会是这般的不讲道义,甚至是灭绝人性。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便等同于是将她打入了地狱,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他却要宛然万劫不复。”
上官云歆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若是毁了名节莫说没脸活在这个世上,就算是死了也是不能名入族谱的,生前受辱而死,死后更是永世不得超生。
“歆儿,我从前也觉得血脉相连注定是不能割舍的。”宁芷莟替上官云歆擦去了眼角的泪道,“如今我却觉得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对你好的,粉身碎骨也要报答,至于那些伤害了你的,亦是没有必要宽恕,正所谓将心比心,你又何必糟蹋自己的真心去暖那些冷血无心之人。”
“宁姐姐,我从前一直不明白为何大小姐对你下那般狠手,你却从来也不会难过,如今我才明白你是对她彻底失望,死了心的。”
上官云歆是被上官寒月呵护着长大的,虽是与上官九霄不对付,却也到底没有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地步,再加上其他皇子都还是非常疼爱上官云歆的,故而在她心中兄弟姐妹可以不和睦,却也是不会有你死我活的一日。
“难怪凤鸣哥哥最近老是叮嘱我要小心些,不可再如从前一般任性妄为。”上官云歆初堪破人性,难免有些难以接受,“原来帝王之家真是无情之家,看来史官之笔果然诚不我欺。”
“歆儿,你在这世上不单有亲人,还有朋友。”宁芷莟替上官云歆理了理发鬓道,“我,素心,明飒还有宛然都是你的朋友。”
“宁姐姐还有他们会在一直陪在歆儿身边吗?”
宁芷莟被上官云歆问得一愣,却又因为不忍心见她再受打击而违心地点了点头,肯定道:“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并非是宁芷莟想要有意欺骗上官云歆,而是前路实在太多艰难险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撑到几时。
“小姐,再过两条街便要到相府了。”素心停下马车,掀开了车帘道,“白氏的人这会子也定然守在了相府门口。”
“宁姐姐,从前我只羡慕你才情出众,人也聪慧,羡慕你羡慕得紧了。”上官云歆边说边向门边挪去,“如今才知道你也有这么多的为难之处,心中亦是有那么多苦楚。”
“众生皆苦,没有人能够免俗。”宁芷莟起身将自己的狐裘披在了上官云歆身上,“苦归苦,但只要自己懂得排遣,也总是能苦里寻到甜的,否则何来古人那句‘苦中作乐’。”
“宁姐姐,你好好照顾着宛然,这些日子我便不来打扰了。”上官云歆仿佛一夜长大,“我会在宫里头照顾着素心的。”
“我会照顾好宛然的,也会将她的消息让素心带进宫的。”宁芷莟不忘叮嘱道,“切记不要与丽嫔还有安郡王起冲突。能装傻时便装傻搪塞过去了事。”
“宁姐姐放心,我心中有分寸,知道轻重的。”上官云歆说完这番话便跳下了马车。
上官云歆跳下马车后飞云便牵着马来到了她身边,直至上官云歆与飞云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素心方才架着马车朝着相府而去。
素心有些担心道:“不知公主回宫后会不会受罚?”
宁芷莟撩开了车帘靠在了车框上道:“他既同意歆儿出来,想来也是思虑周全的。”
“公主虽是年幼丧母,却得了那样一位好兄长。”素心手中握着的鞭子抽在了马背上,“有王爷为公主筹谋,小姐或许是多心了也未可知。”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素心将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前,跟着便有嬷嬷与小丫鬟自府中迎了出来。
“将五小姐送去我的云溪阁。”宁芷莟看了眼身边的素心道,“你跟着一起回去。”
“小姐放心,我会好生在照顾着五小姐的。”
素心还未走远,白氏身边的宋嬷嬷便满脸堆笑地来到了宁芷莟跟前。
宋嬷嬷恭恭敬敬地给宁芷莟行礼道:“奴婢给二小姐请安。”顿了顿又道:“大夫人请小姐去一趟静蕤轩,相爷正好也在夫人房里。”
宁芷莟亦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十分客气地对宋嬷嬷说:“我这就随嬷嬷走一趟。”
“听说大姐姐被蛇咬伤了。”宁芷莟跟在宋嬷嬷身后问道,“不知大姐姐的伤口现下可有消肿了,我这里有上好的消肿药膏。”
“因着大长公主当时就请了身边的郎中给小姐治伤,再加上那蛇也不是什么毒蛇,现下小姐已是无碍了。”宋嬷嬷含笑回答着宁芷莟道,“多谢二小姐关心了。”
“嬷嬷这一谢也是太过见外了。”宁芷莟故作关心道,“妹妹关心姐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若不是父亲与母亲召见,我亦是要去瞧一瞧大姐姐的。”
宋嬷嬷知道宁芷莟演戏的功夫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宁挽华却是被白氏惯坏了,十次有十次都落入了宁芷莟的圈套中,宋嬷嬷自然是不敢让宁芷莟去见宁挽华的。
“大小姐也惦记着二小姐了。”宋嬷嬷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方才大小姐还问起过二小姐与五小姐,担心天太冷了二位小姐会受了风寒,天色这样晚了,二小姐见完相爷与主母,早些回房歇着才是。”
“大姐姐这样为我着想,我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宁芷莟顺着宋嬷嬷的话道,“那我便过几日再去看望大姐姐。”
“奴婢见过二小姐。”秋雨候在了静蕤轩院外,见着宁芷莟到了忙将一个青铜手炉递了过去,“夜深露重,夫人害怕二小姐冻着,特让奴婢为二小姐备了手炉。”
宁芷莟握着白氏送来的手炉,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冷笑。
“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宁芷莟被秋雨扶着走进了内室,跟着跪在地上,抬眼看向了宁凡之道,“女儿来向父亲请罪,女儿不该放任着五妹妹饮酒,差点闯下大祸。”
“为父瞧着你一向是稳重的。”宁凡之沉着一张脸看着宁芷莟道,“你明知你五妹妹不甚酒力,还不知道劝阻,若是真惊扰了圣驾,咱们全家都是要跟着遭殃的!”
“相爷也莫恼。”白氏忙为着宁芷莟求情道,“好在流云郡主与二丫头交好,主动出来替二丫头与五丫头解了围。”
白氏这话明着是为宁芷莟与宁宛然解围的,细听之下却不难发现流云郡主是故意揽罪上身的。
宁凡之果然立时便追问道:“五丫头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如今怎会一反常态喝得烂醉如泥?”宁凡之盯住了宁芷莟道:“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为父?”
“女儿知错了,那时就该拦着五妹妹与郡主对弈的。”宁芷莟伏在地上磕头道,“郡主得知六弟棋艺乃是五妹妹所授,一时兴起要五妹妹陪着下棋。大概是大长公主寿诞,郡主心情甚好,便说输家是要喝酒的。”觑了眼宁凡之的脸色,接着又道:“可最后五妹妹连胜三局,郡主也跟着喝了三盏酒,女儿这才提议说不如赢家有酒喝,如此方才不会辜负了大长公主府的桃花酿。”
“宛然也太过张扬了,郡主身为东道主,怎能让她一直输棋。”宁凡之不满地道,“应该有输有赢,把握住分寸才是。”
“父亲棋艺高超,自是不能体会技不如人的心理。”宁芷莟跟着又解释道,“可郡主却又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儿,便是连皇上都赞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如此要强之人又岂能容忍旁人故意输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