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距离贴得太近了,岁寒能感觉到柏穆辰的胸膛不时擦到自己后背的感觉,又因为柏穆辰比他高一点,所以他的耳畔总能不时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那似乎是柏穆辰靠在他身后时呼吸产生的鼻息。
刀锋每一下落到砧板上,他的心脏就不可避免地震动一次,连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谨慎起来,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他从前和好友拥抱的次数也不少,没有一次给他的感觉这么别扭。
实在要说是什么地方奇怪的话,岁寒只能对于这种状态给出一个词:暧昧。
柏穆辰似乎是感受到了岁寒手上动作的停顿,在他耳畔轻语:“这么出神?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岁寒被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这个词惊到了,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和黄瓜,趁机从刚才那种暧昧的氛围中逃离出来,离开了那个不算怀抱的怀抱,“没事儿,我现在又不是连菜也不会切。倒是你,那么久以前的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这记性可真是好。”
“我不是记性好,只是对于你,我记得格外清楚罢了。”
岁寒心里一悸,那些不好的画面又席卷而来,他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哦?这话怎么说?”
“我只会记得我愿意记住的人,就像你,”柏穆辰靠在洗菜台边,望向岁寒的眼神里带着恋人之间才有的深情,“关于你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们之间那些美好的回忆,我更是一直放在心上。不瞒你说,我在职场上也算是打拼了几年,形形色色的人我都见过了,却没有一个能像你一样,让我愿意一直放在心上。”
‘当——’
像是刀子重重砍在砧板上的声音,岁寒的手微微颤抖着放下了刀具,尽管他想要试图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却还是能从神色中窥见他的紧张。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门口,打开厨房门,对柏穆辰说:“要不你还是在外头等着吧,原本就是我说了要请你吃饭,怎么能劳烦你动手呢。”
“也好,我去外面等你。”到这儿差不多够了,柏穆辰也不想动作太快,于是走出了厨房,将这一方小小空间留给岁寒一人。
只是即便是柏穆辰走了以后,岁寒也静不下心来做菜,柏穆辰方才说的话令他一时有些心慌,也令他有些捉摸不透。他心想,或许是柏穆辰还记恨着他,因为记着当年的事所以才会在今天一直发出这样的暗示,否则何以会说出那样的话?
岁寒把菜端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三月开头,天总是暗的很早。他转身把灯打开,看见柏穆辰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瓶看起来便价格不菲的红酒,问他:“喝点儿酒吗?”
实际上他并不怎么能喝酒,倒不是说不喜欢那个味道,只是他似乎天生便酒量不太好,稍微喝一点儿没关系,多喝几杯便会喝醉,且一醉就不省人事。高中时喜欢装逼,会跟着狐朋狗友喝几杯,现在不一样了,除非身旁有值得信赖的人,否则他断不会喝酒。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他还真不好推脱,于是又从橱柜里取出两个高脚杯和开瓶器,说道:“好啊,难道咱俩聚在一块儿吃饭,是该好好喝一杯。”
说罢,便用开瓶器打开了红酒,再在两个高脚杯中都倒上了半杯。将一杯放到柏穆辰面前,说道:“其实吧,你也不必亲自带着酒过来,我这儿好歹是开餐馆的,虽说……没有像你带来的那种上档次的红酒,不过其他的,管够。”
“和你在一起,就得喝点有格调的,”柏穆辰晃了晃高脚杯,看着紫红色液体在玻璃杯壁稍稍停留又缓缓落下,他将酒杯微微举起,对着岁寒示意了一下。岁寒便也举起酒杯,与柏穆辰的酒杯对碰,接着岁寒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顺滑的口感流过喉咙,岁寒默默在心中记下喝酒的杯数,免得一会儿没忍住喝多了。随后,他对柏穆辰说:“别光喝酒,尝尝我做的菜。”
“好。”
两人一边吃菜,一边饮酒,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单单避开了过去这些年发生的事。岁寒喝了三杯后便不愿再喝了,生怕一会儿回不去。
柏穆辰见他面色有些发红,心想他八成是有些不胜酒力,却借着这个苗头问道:“岁寒,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什么?”岁寒心里一惊,筷子也连带着抖了一下,他将筷子收回放到碗上,讪讪一笑,“我,我能有什么心事啊。”
“那为什么你看到我会这么紧张?按你的性格,不应该如此吧。”柏穆辰也放下筷子,微微偏头,微笑着看向岁寒,“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我能想什么呀。”岁寒试图掩盖自己的不安,只是看到柏穆辰的眼睛的时候他便谎了,他无法再逃避这件事,于是他心虚地又灌下了一杯酒,咣当一下,将酒杯重重地放下。
之前的岁寒不可不谓是一个骄傲自满的人,即便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也从不轻易低头。但对于这件事,他却却觉得,自己确实该放下自己那些无所谓的骄傲。
“好吧,实话说,我在想,以前的事。”酒精发挥了它的作用,使得岁寒更加容易说出这些话,“我觉得,我应该为从前的事和你说声对不起。”
柏穆辰盯着对面的岁寒,表情甚是平静:“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岁寒听到柏穆辰的话,就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柏穆辰:“你可别告诉我,那些事儿,你忘得干干净净了,他们怎么欺负你怎么霸凌你,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自打我再次见到你,我这是每晚每晚地做噩梦,每次做梦,都会梦到你被他们霸凌的场景。”
“都过去了,过去了,”柏穆辰的语气平淡得就好像自己并不是事件的主人公一般,“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早老就不在乎了,况且,你也不是那个下手的人,又何必自责呢?”
“虽然我没下手,但我终究是那些人的头头儿,我看着他们一起欺负你却不制止,我就有责任,我得承担责任,否则算什么男人?”忽然,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起身走到柏穆辰面前,说,“要不这么着,你揍我吧,他们那群人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个还回来,还到你满意为止。反正我这人从小打架打到大,扛揍,还会游泳,随便你折腾,你给我留口气儿就成。”
柏穆辰看着他一副半清不醒还信誓旦旦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他将岁寒按回了椅子上,说道:“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我清醒得很!”岁寒开始习惯性地用指节敲桌子,就跟他从前训苏绍南和闫磊时一样,“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让你揍就让你揍!你要怕我将来反悔,就录个音。不把欠你的这份儿还清楚了,我始终内心不安。”
“不用你还,”柏穆辰趁着他现在不清醒,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额边的碎发。看着岁寒那双漂亮清澈的的眼睛因酒意而显得有些迷蒙,不由得想亲吻他的眼角。他收回了手,对岁寒说,“我不会打你的,我怎么舍得打你。”
岁寒这人,原本就有点儿直男思想,从来都看不懂别人给他的满怀爱意的暗示,更别提现在这种脑子不清楚的状态了。他是没注意到柏穆辰这话说得有多暧昧,脑子里头还在想该咋样赔罪呢,于是问:“那咋办?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完了吧?”
“如果你实在想还的话,那就……”柏穆辰像是深思熟虑了一会儿,才对岁寒说,“再过两周,就是我外公的八十岁生日,届时他将会邀请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前去参加。刚好,我们那儿还缺几个大厨,不如你就去帮个忙吧,还有你那两位店员,也可以带来。”
“这……这当然是没问题,只不过我和小苏也就会烧些比较常见的餐点,想必你们那些个上流社会人士的聚会,看不上咱们烧得菜。”
“这个没问题的,到时候,我会找人告诉你到时候应该做什么,并且会给出相应的菜谱和制作流程,你们跟着做就行。”
岁寒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法子,既然人家对揍他一顿没什么兴趣,那总要换个方法来恕他的罪。人家已经说了要他去帮个忙,那他就去帮忙好了,反正他这个小餐馆,多开几天少开几天都一样。
把话说开了以后,岁寒心里头舒坦了许多,这一高兴就又喝了几杯,多喝了几杯的结果就是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待在自个儿家里了,起初他还疑惑,这柏穆辰也没去过他家,怎么把她送回去的,这一问才知道,那晚他喝醉了之后,柏穆辰便借了他的手机给苏绍南打了电话,是苏绍南将他送回去的。
之后,岁寒便在家给自个儿煮了点醒酒汤,喝完之后去了店里,将参加宴会的事儿同两人说了。原本他是觉得,反正闫磊也不会做菜,便打算只带着苏绍南一人去,只是闫磊吵着闹着说想去见见世面,岁寒便只好答应带上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