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手臂上的石膏拆除已经是十一月底的事情了,在自己手臂上待了两个月的大家伙被卸下来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无比轻松。只不过按着医生的说法,他这条手臂至少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恢复到骨折前的状态,因此现在他的左手手臂还是不甚灵活,稍稍用力骨折处便会传来一阵疼痛感。
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转凉,走在街上已经看不到穿着短裤短袖的人们了,岁寒拆完石膏板后没过几天就手痒痒地想进厨房做菜,不过被苏绍南赶出来了,叫他等养好伤了再进厨房。
做菜做习惯了之后闲着两个月没碰锅子就浑身不舒服,于是试图进餐厅后厨做菜失败的岁寒打算回家做菜,当然他的左手现在还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只敢弄一些不怎么费力的菜。
柏穆辰一回到家便闻到一阵香味,进门后果然瞧见餐桌上摆了几道菜,岁寒腰间系着围裙,端着最后的一道汤从厨房走出来。
“哟,今儿这么早回来了。”岁寒把那道汤摆在餐桌中央,接着解下围裙随手挂在厨房墙壁的挂钩上。
柏穆辰走到餐桌旁坐下,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问道:“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几个月嘛,怎么又开始做菜了。”
“我都休息了两个月了,再不找点事儿做我非得闷死不可。”岁寒又盛了两碗米饭出来,一碗放在柏穆辰面前,接着用筷子夹了几片葱爆羊肉放到柏穆辰碗里,说,“尝尝这个,现在这个季节适合吃羊肉。”
柏穆辰夹起一片羊肉放入口中,望着窗外那棵被冷风吹得枝叶摇摆不定的树木,感叹了一句:“已经入冬了啊。”
“是啊,你明天出门儿记得多穿点儿,免得感冒了。”
“呵,说起这事儿,我又想到我高中把你捡回家那次,零下好多度的天气,你穿着个毛衣就敢出门,也不怕感冒了。”
岁寒咬着筷子,小声嘟哝了一句:“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柏穆辰凝视着岁寒的眼睛,像是迫切地期待一个答案,“多年前的那天我问你为什么会流落街头,你不肯说,我见你心情不好便不想多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要告诉他吗?
过去岁寒选择对柏穆辰隐瞒事实只是因为他不习惯向别人示弱,他向来不喜欢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好像别人只要看到了他脆弱的那部分,就会掌握他的弱点似得。所以他不会告诉柏穆辰自己为什么会在大冬天离家出走,出车祸后也不想麻烦别人浪费时间照顾自己。
可想到柏穆辰之前都坦诚地告诉自己他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了,自己什么都不说也不太好,而且也不算什么不能说的事。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岁寒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就那天我生日,原本是打算好好过的,却因为一些事儿和我后妈起了矛盾。我爸呢,他压根儿不记得我生日,看到我跟我后妈起矛盾之后就打……就骂了我一顿。我气不过,就跑到外面去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无法让他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剖析开来摆在别人面前,于是岁寒删减了很多内容,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粗略概括后说了出来。
尽管如此,柏穆辰还是觉得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直觉告诉他岁寒经历的事情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你还有一个后妈吗?”柏穆辰问,这一点他可从来没听岁寒提起过。
岁寒点了点头:“嗯,不过跟了我爸没几年就离了。”
“你那天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什么?”
“自己的父亲不记得自己生日,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你和你后妈争执的原因怪到你一个人头上,你一定很难过吧。”
岁寒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他哪儿能想到柏穆辰一眼就看穿他心中所想,便逞强地说:“没有,真的没有,那会儿年轻,跟父母起争执不是很正常的嘛。”
“你生日什么时候?”
“啊?”岁寒愣了几秒,没想到柏穆辰会忽然问起这个,接着回答,“一月十五号。”
柏穆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过。岁寒记得上一个这样和他说的,是他那已经逝去的母亲,至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会承诺陪他过生日。
可现在,有一个人给了他承诺,说会陪他过以后每一个生日。实际上生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下承诺的人会不会真的像所说的那样,一直陪在他身边。
岁寒相信柏穆辰的承诺,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的信任却叫柏穆辰有些心慌。
柏穆辰过去为了哄情人说过许许多多甜言蜜语,其中随口一说的,半真半假的,占了绝大多数,几乎没有哪些是他发自内心的言语。可是对岁寒说的这句话,却是发自内心的,连他自己也是在说出口之后才发觉,原来他真的有那个和岁寒长久下去的想法。
事态开始渐渐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好像从出车祸那天起,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柏穆辰承认自己高中时候是真心喜欢岁寒的,可是经过了这般漫长的时光,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那种纯粹的喜欢早就慢慢消磨掉,进而被另一种情感代替。
明明只是打算玩玩而已,玩过之后就像抛弃以前那些情人一样再抛弃他,可为什么,高中时候那种纯粹的喜欢的感觉又渐渐回来了呢?
寻求不到答案的柏穆辰,选择逃避现实。
于是在那之后的几天,岁寒不知为何总感觉柏穆辰仿佛在疏远他,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但他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找柏穆辰吵架,直到几天之后。
几天之后的一个夜晚,岁寒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等到很晚都没等到柏穆辰回来,他担心柏穆辰出事情,又不想去公司找人,于是只能给柏穆辰打电话,但不知为什么,打出去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与此同时,林嘉佑手中握着柏穆辰的手机,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没有接起,也没有挂断,而是将手机放进了柏穆辰外套里,再将外套放到房间的椅子上,任由手机铃声怎么响都不管它。
其实今天只是有一场很普通的应酬,柏穆辰喝多了,林嘉佑便打算和往常一样当司机送他回家。可不知为何,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柏穆辰说不想回家了,让林嘉佑帮他随便去酒店开个房间住就行了。
换了别人或许真的会就近找个酒店把他放那儿,可出于私心,林嘉佑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趁着柏穆辰神志不清之时把他带回了自己家,将他放在自己床上。
现在,柏穆辰就躺在林嘉佑所处的房间的床上,正醉得不省人事。
林嘉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劣,但是像现在这样可以近距离和柏穆辰单独相处的机会实在不多,他不想错过。于是林嘉佑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躺在床的另一边,悄悄地从背后抱住柏穆辰。
他不敢抱得太用力,只敢把手臂轻轻搭在柏穆辰肩上,毕竟如果这会儿柏穆辰忽然醒过来了,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很难有人能够接受,一个一直被你视作朋友的人,其实暗恋了你十多年吧。
可偏偏林嘉佑就是这样的,因为心里清楚地知道柏穆辰根本不可能喜欢他,所以干脆选择什么都不说,一直当一个所谓的‘知心好友’,至少作为朋友的身份存在的话,还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柏穆辰的生活中,甚至干预对方的生活。
忽然,林嘉佑感到柏穆辰的身体动了一下,他吓得赶紧收回手,瑟缩着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然而下一秒,林嘉佑便听见柏穆辰含糊地说了一句话,像是梦呓一般:“寒寒,别闹。”
那一瞬间,林嘉佑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差一点便要断了。
林嘉佑自然不会没脑子到和柏穆辰在一张床上度过一个夜晚,他还不想因为一时意气而失去朋友这个身份,在听到柏穆辰那句话后,他便识趣地离开那个房间,跑到客房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林嘉佑只和柏穆辰解释说当时的位置离自己家比较近,所以直接把柏穆辰带到自己家来了,柏穆辰先前也在林嘉佑家住过几次,便没有多想。
酒醒之后柏穆辰意识到昨晚的意气用事实在有些蠢,打开手机看到岁寒那几条未接来电的时候,便知道事情有些糟糕。于是一分钟也不想多耽搁,让林嘉佑赶紧送他回家一趟。
林嘉佑有些不快地抱起柏穆辰的外套,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男人在外工作一夜未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未免管你管得太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柏穆辰皱着眉,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无可奈何地说道,“他那个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也不怕他有一天骑到你头上去。”
“他不会的,”柏穆辰嘴角一勾,颇为自信地说,“再怎么凶猛的野兽,都会有被驯服的一天,更何况,他对我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写到四十章的时候写着写着忽然就想了一个新人物
正在思考要不要让这个新人物也当炮灰攻,感觉受受就是要被多点人喜欢
可如果这个新人物也喜欢受受的话,就感觉喜欢受的人好像太多了,虽说小周后期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