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去。”
西凉娴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缸刀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非晚瞅着那道日渐消瘦的背影,歪着脑袋,陷入沉思。
姐姐扭头时,眼圈有点红。
“二姑娘,听说奚家还要来抢!这可是月府送来的,真的要退回去?”
大英媳妇站在地下,手足无措。
面前这一玛瑙缸子冰镇的刀鱼,冒着缕缕寒烟,鳞片完美无瑕,银色的光在灯火下闪闪发亮。
这已经不是刀鱼。
而是竭力讨好。
非晚轻摆素手,如同挥去一缕缠人的柳絮:“既然姐姐不喜,那自然要退的。”
月西和并非良配。
这一世,她们姊妹谁都不能再受委屈。
大英媳妇应声退下。
此事非晚便没再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天色黄昏,非晚正坐在花园湖边凉亭,望着远处新长出来的粉色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远远看见西凉婵西凉娇几个迤逦过来,说说笑笑来到跟前,后面竟然还跟着南街那两姐妹。
“娴姐姐,晚姐姐,你们在做什么?”
西凉姞从西凉婵与西凉娇中间挤过,笑眯眯地上前。
“你没长眼睛?”
西凉娴懒懒地趴在亭子栏杆上,往湖里扔红艳艳的海棠,引得鱼儿争相浮出水面,来啜花蕊。
头也不回。
西凉姞脸色微变,眉头一皱:“守孝的人就是难相处,总是这么冷冰冰不近人情。”
甩了下手中的绣帕,竟飘出一股浓浓的香味。
一副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妾调调儿。
非晚不禁连打了两个喷嚏,不快地冷笑:“听说奚公子被一群猪吓出了风寒,满口胡言乱语,都不敢出门了。”
西凉姞愣了下,不料她身旁的西凉嬿竟昂头笑了。
“到底奚贵妃还是受宠的。皇上在祭祖,如此百忙之中,还派了太医去奚府,给奚大爷诊病,又赐了药。若论宠爱,后宫奚贵妃当属第一。”
一副与有荣焉、沾亲带故的得意模样。
西凉娴悠闲地回过头来,冷哼:“那又如何?还不是连刀鱼也没吃上?”
西凉姞登时憋红了脸。
西凉嬿却不以为然:“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
非晚猛然抬眼,想必南街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西凉娇凑上前来解惑,露出神秘的样子:“奚太太去庙里算了一卦,卦上说奚公子必须冲喜,也是天缘凑巧,遇见南街大太太挺身而出,奚太太答应了,要姞妹妹冲喜。”
啧,
还真巧了!
这亲事就像天上掉馅饼,难怪奚辰朱病成那样,西凉姞却春风满面的样子。
“奚家说好明儿就来下聘,月底就娶姞姞过门,不要我们一分钱嫁妆,全是奚家出。”
西凉嬿见非晚不出声,以为她们嫉妒或者听呆了,说得手舞足蹈,越来越花枝招展。
“恭喜姞妹妹终于如愿以偿。“
西凉姞听出非晚话里戏虐的意味,不由脸色变了变:“晚姐姐真酸。”
西凉娴腾地转过身来,不耐烦地蹙眉:“你赶着嫁人,好好出嫁便是,阴阳怪气地做什么?你是去冲喜,那就该有冲喜的样子,不去绣嫁衣,怎么还有闲心出来溜达?”
西凉姞目光如针尖般看过去:“娴姐姐近来清减了许多,难道发生了什么?”
“你想我发生什么?”
西凉娴冷冰冰地反问。
西凉姞那张擦了厚厚香粉的脸,笑得温婉:“哪能呢?我自然希望你什么都不会发生。”
非晚听出话中阴险,不由笑了:“我们也一样,自然希望你什么都不会发生。”
“走了,走了。”
西凉姞的脸登时黑了,竟扭头就走。
西凉嬿拔腿跟着去了。
西凉娴理都不理,扭回头去,又往水里掷花蕊。
几个人来了,又匆匆离去,非晚望着她们遥遥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叹了声“可惜,真可惜。”
“可惜什么?”
西凉娴不觉转回头,一脸疑惑。
“年纪这么小就要冲喜,等过个一年半载该有多好。”
非晚若有所思,似自言自语。
那西凉姞走在路的最中间,最前头,俨然主心骨,西凉嬿反而走在旁边,倒像随从的模样。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
还有几个月,可以慢慢想办法,眼下当务之急是……
非晚收回目光,专注眼前的这片芦苇。
瞧着稀疏。
不似原来的稠密。
却仍柔韧地在风中微扬。
“姐姐,夏天就要来了,我们院子里又没多少树木遮阴,冰窖不如多挖一些。”
非晚鼓动西凉娴。
她得有借口挖地,才能寻找前世大房发现的秘密。
这件事非晚琢磨了许久,直到最近确定了位置。
“我们院子地儿小,悄悄地向花园子这边借一点,想必不打紧。
西凉娴不以为然。
地方这么大,借一点地儿确实无所谓,更何况在地下,谁会注意?
非晚点头,笑吟吟地。
济云侯府大手笔,耗费巨资建造这么大的花园,可这片却是芦苇价格低廉,怎么会选来点缀花园?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非晚苦思良久,终于又想到余鸳鸯曾说过,济云侯府曾打算建造一座藏书楼。
按照原来的规划,这座藏书楼的选址不可能是在西南角上,最有可能的是西北角,也就是她们现在的四房所处的位置。
一座各项设施齐全的藏书楼,考究一点,至少三层,那么站在三层高楼放眼望去,最有可能欣赏到这篇粉色的芦苇。
这一切处处透着古怪。
只有像前世那样,挖开四房地下,才有可能揭开秘密。
“姐姐,到了冬天,我们还要存储银炭,不如一起把存储银炭的地窖也建了吧!”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多挖一点总是没错的。
西凉娴吃惊:“你说什么?你这丫头是怎么想的呢?这么一来不是把我们四房地下全都挖空了吗?”
说着摆手:“不行不行。”
非晚登时扭股糖似地缠着:“哎呀,姐姐,这北地的天最冷,万一遇到特别寒冷的冬天,那可怎么办?你想冻死我吗?”
西凉闲最怕她这样歪缠。
被非晚胡闹了一会儿,只能点头:“那也不能随意的挖。”
非晚娇滴滴地笑:“放心吧,我会跟师兄一起商量的。师兄办事你总能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