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诚市刚下完蒙蒙小雨。
空气清新，花草抽芽。
走在古旧的街巷中，踩着水润的旧石板路，一切的一切，就仿佛回到了前朝，安静祥和，远离了现代都市的喧嚣。
但……
这些都只是小高想象中的画面。
真实的平诚市成方街，人声鼎沸。
时间已经入夜，但成方街却热闹的如同正在开庙会。
大量的行人堵塞着交通，人群中时而还回荡着古怪的大呼小叫之声。
这让小高和陆铭对视一眼，皆不明所以。
小高嘟囔道：“虽然成方街，确实算是个旅游景点，但这大晚上的，这些人都没有x生活的么？”
小高声音虽小，但有鉴于人流太密，还是被一旁的几个姑娘听到了。
三双白眼扫过，一名胖乎乎，年约二十的姑娘嘀咕道：“还好意思说别人，自己不也是冲着副本来的么？”
简单一句话，登时让陆铭和小高面面相觑。
小高干咳两声，露出帅到惊天动地的笑容。
“姑娘，我们确实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介意跟我多说一说么？”
潘安，人称小高义盛……
小高的容貌和谈吐，那是相当的nice。
而对于帅哥的搭讪，一些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年轻姑娘，一般都遭不住。
一男三女叽叽喳喳了半天，陆铭一行便也弄懂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除了夜宴副本，这地方又开了个新副本。”
“名字不知道，但评级，只有c级。”
c级，意味着最简单难度副本。
只要小心，普通人也大概率能够完成主线任务，运气好甚至还能捞到其他好处。
说完，没等陆铭发问，小高已经先一步抢答道：“是的，安防局已经将副本等级划分的标准，公布给了所有人。同时，大部分副本外，都设立了难度标注。”
而此时此刻，随着全球副本系统的消息公之于众，平诚市成方街又出了这么一个低难度副本，又如何能不引来路人的关注与围观？
微微沉吟，陆铭没吭声，只是带着希望和小高挤入人群。
两人一狗左拐右拐，很快，便来到了382号铺子前。
迎面处，依旧人山人海。
然而在人山人海之中，以陆铭的视力还能看到，铺子门口树立着一块醒目的金属牌匾。
上书曰：
副本名称，夜宴。
难度：s级。
副本内超凡体系：鬼灵侧。
注：该副本危险性极大，慎入！
夜宴，被安防局评定为s级副本。
这个等级与事实相符。
s级，意味着未知，高难度，死亡率极高。但干涉现象并不严重，可以暂缓处理。
按照陆铭的评估，夜宴中哪怕没有近邪神级的敌人，应该也会出现复数的高等凶神等级的鬼物。
然而陆铭却没搞懂一点……
转头看向了小高，陆铭悄声道：“安防局连s级副本都公开了？”
s级副本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在陆铭眼中，这是需要安防局亲自出手攻略的副本，根本不应该开放给普通玩家。
更何况安防局再怎么缺人手，也不至于监控不了千八百个s级及以上的副本。
小高却道：“副本等级高虽然危险性大，但不意味着没有好处……”
“最简单的一点，在高等级副本内，更容易获得能力与奖励。”
陆铭插嘴道：“前提是能活下来。”
小高点头道：“确实。但也不能否认，这个世界总会有幸运儿的，不是么？”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陆铭和希望往人群里钻，隐隐声音同时传入陆铭耳中。
“更何况，副本难度都写在门口了，普通玩家真要是不惜命往高难度副本里钻，那就让他们钻呗。没自知之明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万一有人运气爆炸，得了大好处，反而更证明他拥有培养价值。”
陆铭沉默下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个大字：养蛊……
虽然没有强迫，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
但这种放养模式，确实与养蛊大差不差。
……
夜宴副本入口处，被拉起了警戒线。
联邦民众还算有素质，虽然警戒线附近没人看守，却都自觉的躲在了警戒线之外。
来到警戒线附近，陆铭念头一动，将一头幽魂贴在脸上，启动了认知屏蔽，同时戴上了不起眼的墨镜。
对于长相这种个人信息，陆铭一向在意。
小高倒不在意这个，但看到陆铭做了，便也简单伪装了一下。
几分钟后，小高跨过警戒线，来到了副本入口前。
伸手触碰副本入口，然而却未被副本入口吸入其中，转头看向陆铭，小高咧嘴道：“副本里有人。”
陆铭沉默点头。
他是没想到，不要命的人这么多，连s级副本都敢钻……
转头看向周围的围观群众，陆铭想想，寻了一人开口问道：“他们进去多长时间了？”
声音落，一吃瓜女子一边拍着短视频，一边道：“55分钟了。”
点头后，陆铭迟疑一下，又问道：“他们不知道s级副本的意思么？”
女人抬头看了眼陆铭，当看到陆铭那平庸到一眼过后就会遗忘的长相后，爱搭不惜理的敷衍道：“知道啊，那又怎么了？”
“c级副本都挤满了人，排队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想要获得超能力，那就往高等级副本里钻呗。”
“再说了，又不是没人活着从高等级副本里出来过。”
说完，她不再搭理陆铭，只是专注摆弄起手机来。
陆铭也不再多问。
再转头，看向副本入口，思考良久，陆铭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让你们吃太饱了……”
本来以为8w多个副本已经够多了。
却没想到，全球副本系统的消息一出，副本入口立刻变成了香馍馍——不论等级，不论难度……
甚至还有点儿供不应求你敢信？
大部分人都被羊头效应所吸引，只看到那些飞黄腾达的“高端玩家”吃香的喝辣的，却在或有心，或无意的引导之下，忽略了高端玩家脚下的累累白骨。
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净掺和这些要命的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从另一方面讲，巨大的玩家群体必然会出现强力玩家，这能有效减轻安防局、世界、陆铭身上的压力。
总之，这一刻的陆铭也不知道该对此事作何评价了。
正值吆喝声从周遭传来。
“倒计时！十！”
“九！”
人们齐齐倒数，声浪鼎沸。
“三！”
“二！”
“一！”
倒计时结束。
而副本入口处……什么也没发生。
一时间，惊呼声雷动。
陆铭隐隐听到诸如“又全灭了”“一个人都没回来”之类的话……
有人当即扭头便走，似乎已经明晰夜宴副本绝非善地。
大部分人也只是单纯的吃瓜，拍个短视频发个朋友圈之类的，蹭蹭全球副本系统的流量和热度。
而一小部分人非但没走，眼中的光反而愈发狂热！
又有声音从一旁传来。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一件事儿。
据‘张哥说副本’这个大v号所言，等级越高的副本，越容易得到超凡力量，从而成为超凡者。”
“早知道这事儿了！还用你讲？”
“那你们知不知道，据说啊，新手玩家的第一个副本非常重要！新手副本进入的是c级副本，隐藏分就会偏低，但如果新手副本进入s级副本且能活着回来，玩家的隐藏分就会超高！
而这个隐藏分，属于一种隐藏属性。隐藏分越高，隐藏运气值也就越高，同时还能触发更多的高价值任务！”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所以啊，那些第一次下副本专找c级副本的家伙，都是群傻x！既然想要拼一把，干嘛不挑难度最高的？要么超神，要么成鬼！”
“再说了，不就是死么？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哎哎哎，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魔都那边还真出了一个大高手！第一次下s级副本就完美通关了。据说一个副本下来就成了低等超凡级超能者。”
“低等超凡级？这么强！？”
“人家是高手嘛。而且我听我二舅家的老三说了……天恒药业直接给这人开出了千万周薪，还有股权激励！房子车子票子全有了！这待遇，啧啧……”
“说得对啊，我可还听说了，咱们国家的军方早就知道了全球副本系统的消息。最近不是各地都在搞人防工程么？那哪是什么人防工程，那就是专门给副本盖的房子！这是防着咱们老百姓提前知道全球副本系统的消息哩。”
“对啊，我老家那头也有几个新建的人防工程……”
“所以说啊，按进度算，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可都落下了5周了！这不拼一把，往后不还得被那些资本家压上一头？”
“有句歌词怎么说的来着？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冲！冲他娘的！这全球副本系统注定要给原有的秩序来个大洗牌，这机会抓不住，以后老子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不都得成社会底层了？”
“对对对对，为了下一代，咱也不能挑c级副本啊……”
这个……
可就不是“吃饱了撑的”能解释得了的了。
陆铭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便能看到，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二十个，三十个人，都说出了这种“拼一波”理论……
狂热之人，真的不在少数。
显而易见的一点在于。
全球副本系统的消息刚刚公布没一天时间，就已经有有心人躲在暗地里搞事情了。
深深叹了口气，陆铭转头看向了高义盛，却见高义盛也环伺四周。
他来到陆铭身边，悄声道：“这民众情绪不太对劲啊，我怎么感觉……有点儿狂热的可怕了……”
陆铭不作声。
他只是眼看着，几人穿过警戒线，大步走向了副本，想了想，陆铭开口。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小高一愣：“啥意思？”
“意思就是……咱们也该出发了。”
这般说完，陆铭带着希望小高跟在了那几人身后。
如同买网红小吃一般排着队，陆铭又扭头看向了后方。
他能看到，无数双狂热的眼。
也能看到，无数的手机摄像头。
还能看到，多姿多彩的情绪色彩，从每个人身上沸腾掀开，如同一锅锅滚烫的热水。
兴奋，忐忑，嫉妒，狂热，甚至还有原因不明的仇恨……
等等等等。
风儿刮过，掀起陆铭的发丝，微微整理了下衣领，陆铭轻声喃呢：“新的风暴。呵……”
“那么，世界，你想到现在这种场面了么？”
事实上，陆铭真的不知道，把全球副本系统的消息公之于众，是不是一步妙棋。
想来，世界可能也无法未卜先知。
正如同歌词中唱的那般。
新的风暴……
谁又能猜到，这场风暴是会很快平息，还是能掀起更大的海啸和狂风？
正值人群中传来呼喝声：“计时，开始！”
前方，光影瞬闪。
队列的第一人，已经一头扎进了夜宴副本之中。
……
光影，瞬间变幻。
熟悉的丝滑传送感涌来。
当陆铭再次睁眼，便已然看到，自己正平躺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
头顶，是灰蒙蒙的天。
微风刮来，掀起一股浓郁的尸臭味道。
简单转头，陆铭便发现，周围乃是一片荒废的稻田，距离自己更近的，则是更多的草席……以及更多的尸体……
大量的尸体被零散堆放在稻田里，有的刚死还很新鲜，但有的却已经发臭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浓郁到呛人的臭味。
惨绝人寰的万人坑。
“晦气啊……”
陆铭这般嘟囔一声，慢慢从地上站起。
无需聆听系统提示音，仅仅凭借上一次夜宴副本的经验，陆铭便对此情此景有了些许猜测。
“夜宴副本的进入方式，乃是分散入场。”
一如上一次。
“但入场的地点，却是完全随机的。”
再结合上一次副本中探索出的情报，陆铭简单感知，便摇了摇头。
“这一次我被扔到了庇护所范围之外。”
换言之，陆铭的初始入场地点，不在张明远等善鬼建设的人类庇护区中，而是在更加混乱，更加危险的野外。
正值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陆铭慢慢转头，用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便能看到。
田野间的尸群缓慢抽动，森森鬼气从每一具尸体中浮荡而出。
于是。
尸体长出了獠牙，皮肤变得青灰，同时慢慢睁开了眼。
无数双惨白色的瞳，缓慢挪移，并最终锁定在了陆铭身上。
见此一幕，陆铭微微一叹。
“这还真是运气不佳啊……”
“桀桀桀~~”
突兀的，诡异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却没想到陆铭又补充了一句。
“我所说的运气不佳，指的是你。”
“装神弄鬼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