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安走到一百来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他回过头,眯着眼打量着三寸丁熊孩子,“我说,李立行,李小公子爷?你还要不要闹?要不要作啊?”
李立行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垂着头不说话。
李兴安叉腰看着他,“我跟你说,你娘得了很重很重的病!万一你娘病重人没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虽说他不知道县令夫人得的是什么病,但他从李玉竹的表情上看出来了,县令夫人的病情不乐观。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李玉竹用十分忧愁的神情看一个病人。
上回那柴三姑娘病成那样了,都没见李玉竹忧心过。
可见病情的严重。
李立行抬头看他,茫然地摇摇头。
“你娘万一没了,你就是没娘的孩子,你爹会娶个后娘,后娘生了孩子,你在家就没有地位了,没人关心你吃没吃饱饭,是不是冷着了,也没有钱花。你赌气跑外面了,再没人接你回家,哼,说不定你死了都没人想起你。”李兴安看着他,严肃说道。
李立行眨眨眼,“那你们家,为什么还给景儿和果果娶后娘?”
李兴安,“……”嘿,这小子还会举一反三!
他冷笑道,“能一样吗?他们的后娘对他们好,还有,他们的爹也对他们好,他们还有两个小叔三个小姑,他们没娘日子也过得好!”
“……”
“而你!我曾听你说,你外祖年岁很大了,你还没有舅舅,爷爷奶奶过世了,叔叔在很远的地方,家里孩子很多,你去他家玩,和表兄弟们一起吃零嘴却总抢不赢,婶母嫌弃你吃饭挑食,可见叔婶家待你不好。”
“……”
“你爹比你娘还要凶,你爹还有小妾,小妾也对你凶。你娘一死,他们只会对你凶。这些种种,你怎么跟景儿和果果比?你比不了!”
李立行暗吸一口凉气,如此说,他确实不能没娘?
他以前还悄悄骂过娘,叫娘快去死……
因为娘老是叫他念书,叫他做个出人头地的人,可他只想玩嘛,他讨厌念书,讨厌学规矩。
想到这里,他心里害怕起来。
“我去找好大夫,治好她的病!”李立行大声嚷道。
李兴安冷笑,“就算治好了,也没用的!你这般爱离家出走的行为,害得她总是提心吊胆,她哪怕没病,也会被你气死!”
“……”
“还有,你不读书,跟夫子吵架,调皮捣蛋惹事生非跟她作对,也会气死她!我怀疑啊,她的病是被你气出来的!”
“才不是我气的!你胡说八道,你冤枉我!”李立行不服气嚷道,“她说她过年来就一直不舒服了。”
“明明就是!”李兴安冷笑,“不舒服不会要她的命,可病情加重就会!她刚进我家门时,还好好的,可看到你后就生气了,那脸拉得长长的!从进门到她病倒,前后不过两刻时间,这变化也太快了,说明病情一下子加重了。你说,不是被你气病的是什么?她之前的不舒服,也一定是被你气出来的!”
李立行被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
李立安心里发笑,不错不错,小屁孩子听进去了。
“行了,你也别难过,我妹妹会看好她的,不过,你得改掉你的脾气,别再离家出走,好好听她的话。她说错了,就心平气和提醒她。她做错了事让你不高兴了,也别同她吵,好言好语同她商议。她是你娘,她怎会害你?”李兴安拍拍他的肩头,又语重心长说道,“你如果按我说的这么做,她又好好吃药好好养病的话,能活到你儿子娶媳妇。”
李立行小脸一红。
他的媳妇还没有娶呢,怎么就到他儿子娶媳妇了?
“晓得了。”他吐了口气。
“那么,快去见你娘,给她道个歉,跟她做保证,说会改变脾气。她生病的这几天,你就守在床前端茶递水喂药,直到她病好。”李兴安给他出着主意,“你的孝心,一定会让她的病马上好起来。”
李立行认真点头,“嗯。”
“去吧去吧。”李兴安朝他挥挥手。
李立行抬袖子揉了把眼睛,往县令夫人休息的屋子冲去。
穆元修坐地卧房门外,看到他小脸肃然跑来,又看一眼前方笑得得意的李兴安,他心下恍然,不禁莞尔一笑。
他故意拦着李立行,“你母亲生病了,需要休息,你别去吵她。”
李立行小嘴瘪了瘪,一副要哭的样子,“我跟我娘道歉去,我说完话就出来。”
穆元修眉梢微扬,“只道歉吗?不是说气她的话?”
“才不是,我……我跟她保证,我不气她了。”李立行的眼泪滚了出来,他抬袖子抹掉了。
“好吧,那你进去吧。”穆元修放开了他。
李立行推开门,走进了卧房。
屋中间垂着的布帘子,挡着床。
帘子后面,李玉竹在说话。
李立行站在帘外喊了一声,“娘,我进来看你。”
声音带着哭腔。
刚才李兴安喊李立行说有话说,李玉竹听见了,她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便说道,“县令夫人,让他进来吧。”
“进来吧,阿行。”县令夫人声音柔柔。
李立行挑了帘子,走了进去。
床上,县令夫人唇角发白脸色疲倦靠在床头,看到儿子走进屋来,她勉强露了个笑脸。
“对不起,娘,儿子知错了。”李立行走到床头,跪了下来。
县令夫人一怔,“阿行?”
“我不该老是惹娘生气,我不再离家出走了。”李立行说着说着,抽抽答答哭了起来,“娘,我保证!我再不跟夫子吵架了,也不打奶娘和丫头了,也不扔爹爹的东西了。”
屋里的两个侍女,惊讶地你看我,我看你。
县令夫人唇角颤了颤,滚下泪来。
她又哭又笑将手伸向李立行,“好好,好儿子,你知错能改仍是娘的好儿子,快起来吧,别跪了。”
李立行抬袖子抹了泪水,走过去抱着他娘嚎啕大哭。
县令夫人也哭。
哭得两个侍女的眼角都红了,也跟着抹泪。
李玉竹起身,说道,“我去给夫人端起汤水来,夫人这病,饱不得,也饿不得,夫人今天坐了马车长途赶路而来,是路上没有进食饿着了,才引发了病痛,吃了药再补些汤水,体力就可完全恢复了。”
县令夫人在哭,她的仆妇代为道了谢。
李玉竹走出了卧房,还顺手关了门。
县令夫人相当感激,心说这姑娘好知趣。
等门一关,她马上问儿子,“他们待你还好吧?你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李立行实话实说。
说到不想背书被罚扫地和到田里给菜苗浇水时,县令夫人的小侍女眉头一皱,年长的仆妇却会心一笑。
县令夫人也欣慰地吐了口气。
看来,这李家的家风不错,将儿子调教得彻底变了性子,不背书罚扫地和做农活,这做法一点都没错。
夫子罚调皮的学生,天经地义。
要不是担心儿子离了家,让父子感情变谈,她真想让儿子一直借住在这里,让李家好好教教儿子。
说到底,儿子变得顽逆,是自家相公宠出来的。
她要他读书,管教严一些时,相公总是怪她苛待了儿子,不准她管严,久而久之,儿子长大了她就管不住了。
如今儿子性子转变,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只要她多活几年,她的儿子有出息,那小妾还能翻了天去?
。
县令夫人生病,庐陵王妃带着世子一家三口,也前来探望。
得知世子是柴三姑娘的未婚夫时,县令夫人更是惊讶了。
这家肯娶没人敢娶的柴三姑娘,可见柴三姑娘的病情是大好了,和正常人一样了。
李三姑娘完全治好了柴三姑娘的病。
若不然,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的李家长子,家境再怎么差,也犯不着娶个命短的媳妇给家里找晦气呀?
想到柴三姑娘都大好了,县令夫人对自己的病情,更加有了几分治愈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