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过年了,柴天朗也该送回他父母身边去了。
李兴茂牵着他的手走来,扶着他坐到桌边,“天朗,要吃什么?”
“要睡,姑父。”柴天朗半睁着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汤圆了。
这副样子,将屋里的大家都逗笑了。
这会儿天还没有亮,对于四岁不到的柴天朗来说,不到四更天就起床,实在是一个高兴不起来的事。
李兴茂扶着他坐好,可一松手,他马上就歪倒了。
李玉竹笑道,“大哥,抱他到马车里睡着吧,三哥的马车里铺着厚褥子,还放有暖水袋,一点都不冷,等我吃好了,我装一些吃的带到路上喂他吃,他这会儿想睡呢,哪里会吃东西?”
“也好。”李兴茂看着柴天朗,笑着摇摇头,又抱着他走出厨房。
穆元修提着灯笼,来了李家。
李兴茂喊着他,“穆兄弟来得正好,厨房里还有早饭,快去吃吧。”
穆元修也不客气,笑着应道,“我这便去厨房。”
姜嬷嬷见穆元修走来,马上盛了一大碗红豆红枣粥,又将牛肉饼端到他的面前,和蔼笑道,“快吃吧,吃饱点,要赶好几十里路呢。”
李兴安嘟囔着道,“我进厨房来,姜嬷嬷都没给我端吃的。”
老二李兴盛瞪他一眼,“姜嬷嬷做早饭的时候,你可一直坐在这儿守着,还需要姜嬷嬷端给你吃?穆元修才来不知吃的在哪里,姜嬷嬷才端给他,你小子,早来厨房里不知偷吃了几块牛肉饼了,还要跟穆元修计较?”
“你丫胡说,我才没有偷吃!”李兴安回瞪他一眼。
“反正大家没看见,你就扯谎吧,哼!”李兴盛再瞪眼。
哥俩谁也不服谁,互相瞪眼。
大郡主和二郡主先吃好了,两人一起喊着李兴盛,“二哥,走不走啊,你不走我们先走啦!我们也会赶车呢。”
“来了来了!”李兴盛这才慌了,将最后一点粥喝掉,又抓了块牛肉饼在手里,匆匆跟上她们。
大郡主最近越来越爱打扮,她本身人又漂亮,话又多,走哪都会惹人注意,比二郡主和李玉竹会惹事,二公子李兴盛面对这个妹妹头疼不已,只要出门,他不得不寸步不离地跟着。
李兴盛甚至每天都盼着,来个男人将这个麻烦精娶了吧。
而且年底了,她们的生意相当的好,李兴盛给她们帮忙,也赚了不少零用钱。
柳岩柏也匆匆吃好了,说要去搬行李,跟李兴安和李玉竹打了声招呼,跑去忙去了。
李玉竹吃好后,找了个篮子,装柴天朗的早饭。
那边,姜嬷嬷拿了一个小砂罐,用滚水烫热后,装了半罐的热粥,又用一块干净的厚布包着罐子外面,接着,她又装了一罐子的热茶水,拿了两个小碗,一并放在篮子里。
“天气冷,别看这些都是烫的,就这么放在篮子里过不了一刻时间就凉了,拿到车上后,最好是将篮子塞到被子里捂着,热气能管一个时辰呢。那时候天亮了,天朗也差不多醒了,正好拿出来吃。”姜嬷嬷一面往篮子的空隙里塞干布和棉花团护热,一面嘱咐着李玉竹。
李玉竹提着篮子,笑着道,“晓得了,姜嬷嬷。”
她将篮子拿到穆元修的骡子车上,塞到柴天朗睡觉的身边。
车里很暖和,被子也够厚,柴天朗睡得脸色红扑扑的。
李兴茂坐在车上陪着柴天朗,见她来了,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去给你们搬书去。”
“去吧,大哥,我看着他。”李玉竹坐到了李兴茂的位置上。
书很重,所以还没有装车,因为装了车后,不好拐弯出宅子门,那些书册还全都堆在库房里。
穆元修吃好了早饭,走来将骡子车赶到宅子门外。
贵伯也赶着柴娥英的骡子,停在后面。
李兴安将他的行李和李玉竹的行李,塞进了穆元修的骡子车里。至于柴天朗,他没行李。
他来这里住了两月,一直穿的是李景的衣裳,两个孩子的年纪相差几个月,个子差不多,一直是混着穿。
在李家,柴天朗穿李景的,在县城时,李景穿柴天朗的。
另一边,李兴安和穆元修,还有贵伯他们,正在搬运书册。
胳膊不方便的柳岩柏也没有闲着,也参加了他们的搬运工作。
他虽然搬的不多,但动作不慢,搬好一捆放在骡子车上后,又飞快跑回去搬另一捆。
李兴安笑着拍拍他的肩头,“好样的,不错不错。”
夸得柳岩柏干劲更足了。
一千书册,硬往一辆车里塞,也是塞得下的,但书册太重,这车就走不快了。
李兴茂让大家将书册分开装,七百册塞进贵伯赶的骡子车里,三百册装进穆元修的骡子车。
穆元修的车里会坐李兴安李玉竹和柴天朗,还有大家的行李,所以书册少一些。
而贵伯赶的车里没有坐人,柳岩柏会跟着贵伯坐赶车位上,车里可以多装一些。
物品装好,两驾车离开了李家。
穆元修贵伯他们都是多次去县城的人,没有新鲜感,车中的李玉竹和李兴安,一上车就歪着打起了瞌睡。
柳岩柏是头次出远门,一直睁大双眼东看看西看看。
贵伯笑着道,“冷不冷?要是冷的话,就钻车里去坐,里头还有点空位,还能坐人。”
柳岩柏摇摇头,“不困,我精神着呢。”
贵伯笑了起来,“倒也是,出远门好玩呢,哪里会困呢?”
贵伯年长,走的地方多,见多识广,一路上,他都和柳岩柏聊着天。
走在前面的是穆元修赶的车,他一个人赶车,就冷清多了,不过他要带路,不需要人陪着说话,也不会打瞌睡。
四更天刚过的秋冬清晨,到处都雾朦朦的。
两驾车前挂着的明瓦灯笼,只照着小片地方的光,再加上拉的东西重,车辆走得不快,他们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县城城门那儿。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到树梢高了。
靠近县城,车外喧哗声多了起来,睡在车里的柴天朗被吵醒了。
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愣愣看着李玉竹,“昨晚我跟小姑睡的?景儿呢?”
他在李家,就跟着李景喊李玉竹小姑。
在县城,柴大嫂叫柴天朗喊李玉竹为小姨。
柴天朗不明白,同样一个人,为什么有两种喊法,一会儿小姑一会儿小姨的。
他不管,他就跟着李景喊小姑。
小姑小姨也差不多啦,李玉竹也不计较。
“景儿跟着他爹住在村里呢,我们现在回家,找你爹娘去。”李玉竹笑着道。
柴天朗看看四周,发现是在车里,他这才想起昨天姑姑说的话,会叫小姑和李三叔带他来县城过年。
他叹着气,“小姑,景儿什么时候来县城?”
“嗯,过年时吧。”李玉竹笑道。
柴天朗揉了揉肚子,喊饿了。
从城门口到柴大公子的铺子,还有五里地,让小家伙忍到家里吃早饭,他一定是忍不住的。
李玉竹将他扶正坐好,拿了件披风给他披着,叫李兴安扶着他,她将提篮的粥罐子拿出来。
还别说,姜嬷嬷将罐子包得好好的,粥还没有完全凉透。
李玉竹拿了一只碗,舀了半碗粥来喂他。
柴天朗也不挑食,吃一口,嚷一口好吃。
把李兴安和李玉竹一起逗笑了。
等柴天朗吃好,喝了水,他们的骡子车正好赶到了柴大公子的铺子前。
柴天朗天天嚷着要去李家长住,但久不见爹娘,他还是十分想念,看到自己爹笑着朝骡子车走来,他兴奋地在车窗口大叫,“爹,爹,我回来了!”
柴大公子故意板着脸,“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骡子车一停,小家伙就急着往外窜。
李兴安一晃神,没拉住。
柴大公子顺势将柴天朗抱下来,惊讶地笑道,“好小子,才两个月不见,就长重了不少呢,在李奶奶李爷爷家,吃了什么好东西?长这么重?你爹我都快抱不动了。”
柴天朗确实长了一些肉肉,尖尖的下巴长得圆润了一些。
跟着走下车的李玉竹笑道,“和在柴大哥家吃的一样,只不过有景儿和他比赛吃饭,他每顿都能吃一小碗,从不剩饭,另外还吃些果子点心。”
柴大公子笑道,“比在家里吃得多,难怪长重了。”
柴天朗从他怀里溜下来,高兴地往铺子里冲,“娘,娘呢?”
柴大公子朝李兴安和李玉竹笑着挥挥手,“我先看着他去,你们先搬东西,一会儿来这儿吃饭啊。”
他转身追儿子去了。
李兴安笑道,“好说呢,柴大哥。”
另一边,贵伯将车停好,柳岩柏走下骡子车,拘谨又带着兴奋地左右瞧着。
李兴安取了钥匙,走去开了铺子门,回头喊着贵伯和柳岩柏,“这便是我们的铺子,你们将东西搬进来吧。”
贵伯笑道,“真好啊,两家的铺子挨着。”
穆元修将车门打开,将大家的行李往下拿,李玉竹也来帮忙,他摆着手,“你歇着去,这点事,我们几个人一下子就搬完了。”
李兴安十分赞同穆元修的话,这小子有时候很看不顺眼,有时候又很懂事嘛。
“是嘛,三妹你休息着去,我们几个男人来搬。”李兴安将李玉竹的两个藤箱一手拎起一个,往铺子楼上搬去。
穆元修和贵伯,还有柳岩柏则搬着书册。
柴大公子将柴天朗安顿好,喊了个伙计也来帮他们。
他打量着书册,惊讶说道,“你们真厉害,印了这许多书册来。”
李玉竹笑道,“一时没想好卖什么,我们上回印的书册卖得不错,便请大嫂写了故事,又印了一些来卖。”
柴大公子笑了起来,“娥英会写故事的小聪明,还能派上用场啊。”
李玉竹也笑道,“柴大哥可别小瞧娥英大嫂,她写的故事可好看了。”
说到柴娥英,李玉竹想到柴娥英怀的孩子,她又说道,“怎么不见柴大嫂?我还有好消息想告诉她。”
柴大公子说道,“哦,她姑祖母家出了点事,她去赵家去了。”
柴大嫂去赵家了?
难道是赵老太太出事了?
“是看赵老太太去了吗?”她问道。
“不是,是赵家一位嫁出去的姑娘被婆家休了,前天跳水自杀,被人救了起来,不过状况不大好。她和天朗娘关系极好,天朗娘担心她,这几天天天去赵家看她。”柴大公子摇摇头说道。
原来不是赵老太太的事。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这时候女子地位低,社会对被休的女子很不待见。
赵家姑娘被婆家休,相当于社死了。
难怪那姑娘会自尽了。
她想问问柴大公子,赵家姑娘究竟为什么会被休,但又一想,柴大公子一个男人,怎会知道?她便作罢,没有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