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所有白家人相聚在白广萍位于城郊的大院,一起迎新年。
白广萍和妻子陆礼清一共孕育了3个子女。除了长子白舒杨外,还有二子白舒骁和小女白舒音。
白舒骁今年41岁,和名字不同的是,他的长相清秀,留长发,是个极端的浪漫主义画家,也是坚定的单身主义者。
早先从美院毕业后又去欧洲游学了几年。平日里画画画、写写专栏、当当评委……总之就是对白家的产业没有兴趣。
早前白广萍还试图将白舒骁“拉回正轨”,可无奈学艺术的人性格死倔。后来白广萍也就放弃了,反正家里有钱,随他折腾吧。
好在白舒骁也不是什么草包废物,后来和朋友合开的画廊有声有色,又搞起了小众的文艺书店,在a市小有名气。
除了不结婚这事,白广萍对于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
小女儿白舒音则遵从了父亲的建议,从小一路读书,考上mba回来进了公司,管理医疗器械方面的事业。唯一的叛逆,就是在十几年前和家境贫穷的男人恋爱了。
白广萍对女儿的恋情很不满意,后来还是在妻子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但却一直将两人隔离在白家的核心明仁集团之外。
白舒音30岁那年和丈夫生了个女儿,如今刚上小学。有温柔体贴的丈夫和活泼可爱的女儿,白舒音已经很知足了。
对于白广萍来说,三个子女中也就大儿子白舒杨是最适合继承明仁的人选。
可惜的是,白舒杨只有一个儿子。
虽然这个孙子从小就展现了过人的聪明和能力,却偏偏身体不好。
想到自己的儿孙们,书房里的白广萍难免又是一阵叹气。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两声敲门。
“进来。”白广萍的声音威严。
“爸,你找我。”白舒杨进来,直直走到白广萍书桌对面坐下。
白广萍“嗯”了一声,右手指在红木桌轻敲了几下。
“我上次和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白舒杨顿了两秒,无奈道:“爸,这件事我已经和你说过不行。我和陈娆年纪大了,肯定是生不出来第二个孩子了。”
“她生不出来,你可以。”白广萍久居上位,面容不怒自威。
“如果你在外面没女人,可以去国外找个人代孕。现在科技发达,费不了事。”
白舒杨摇头:“我有津寒一个孩子就够了。”
“那你带你儿子去看病啊!”白广萍低呵一声,将手边砚台重重往桌上一砸。
家里就是做医疗的,唯一的孙子却不愿看病。简直笑话!
白舒杨的脸色一僵,腮边肌肉随着砚台“砰”一声也颤抖了几下。
半晌,他蓦地露出一个苦笑:“急什么?您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什么?!”白广萍神色一凛,目光凌厉地看向儿子。
白舒杨唇角微动:“难道不是吗?”
白广萍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多久。”白舒杨淡淡出声,“舒骁志不在此,还有舒音。明仁养一个废物庶子也不是养不起,前提是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如果他不安分——”
白舒杨看向自己父亲,神情冷漠:“您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白舒杨手撑座椅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父亲。
“哦,对。今天是除夕,还是说点开心的事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津寒已经复查过脑部,也同意手术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安排,您等着就行。”
白舒杨最后看了一眼皱眉沉思的父亲,退出了书房。
与此同时,槐镇的谈家正热闹非凡。
几位女眷在厨房忙碌,男人们站在大院聊天,谈青柠和表姐在餐桌旁一起包饺子。
表姐韩穗是姑姑的女儿,今年大四。从初中起就开始交男朋友,是家长眼中典型的“反面例子”。
韩穗用手指蘸水,两手熟练地一捏,一个饱满的饺子就好了。
动作间,她突然开口问谈青柠:“哎,你朋友后来和她男朋友和好了吗?”
谈青柠用筷子夹馅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说:“嗯,好了。”
事实上,她看到白津寒的话愣了半天,心里一排排的省略号飘过。
偏偏某个人还要问她“好不好看”“像不像我们”之类的话,她也只好附和着发了“好漂亮”“超可爱”的彩虹屁过去。
“什么男朋友?”正在一旁凉拌素什锦的姑姑十分警惕地看过来,“韩穗你不要教坏青柠!”
青柠正是紧张的高三时刻,可不能分心。
韩穗笑,无奈道:“哎呦妈,我就问问看的哇。青柠才不会早恋呢好伐?说的是她朋友。”
姑姑放心下来,继续拌菜:“那就好。”
青柠在两人的交谈中心虚地继续包饺子。
“看不见听不见不是我”地自我催眠。
每一年的除夕,谈家的年夜饭都非常丰盛。
光是凉菜就有不少,眼下桌上已经摆上了海蜇丝、皮蛋、熏鱼、素什锦、年糕、蛋饺等等。
这边的饺子刚包好,那头的春卷就上了桌。
“刚炸好的春卷,你们趁热吃。”妈妈颜荟将一盘黄灿灿的荠菜春卷端上桌,让小辈们先吃。
青柠洗好手,夹起一块春卷放入嘴巴,酥软香脆,十分美味。
她很捧场地竖起了大拇指,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那你多吃点。”颜荟笑了笑,又回了厨房忙碌。
一家人在老宅热热闹闹地准备年夜饭,6点正式开桌。
和乐融融的年夜饭后,青柠陪着奶奶一起看春晚,准备在老宅多住几天。
同时留下来住的,还有姑姑一家人。
姑姑如今长居别市,难得回来势必要陪着奶奶几天的。
奶奶看了一会儿春晚便觉得困倦,姑姑扶着她回了房间。
客厅里就只剩下表姐和谈青柠两个小辈。
韩穗的手机响个不停,她面带笑意,手指忙忙碌碌地回复消息。
青柠转头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电视上。
“柠柠。”韩穗突然笑着叫了她一声。
“嗯?”
“你想好报什么大学了吗?”韩穗收起手机,懒懒窝在沙发一角。
青柠摇头:“没有。你有什么建议吗?”
韩穗笑:“看你啊。但我想说,以你的条件如果上理工科大学,手机肯定会被信息发爆。”
青柠半信半疑地“啊”了一声。
韩穗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青柠犹犹豫豫地张开口:“你说我要是学医,我妈会不会想打死我?”
最近,学医的念头常常从脑海冒出,蠢蠢欲动。可一想到父母的态度,青柠又有些退缩。
韩穗收起笑意,坚定地点头:“会的。你想不开啊?学什么医?”
爷爷被害那件事是横亘在谈家所有人心口上的疤。更不要说亲眼目睹过现场的颜荟了,她是肯定不会让女儿学医的。
青柠垂下眼,淡淡地叹了口气:“嗯,那再说吧。我就随口一说。”
电视里歌舞升平,欢声笑语。青柠却蓦地没了看春晚的心思,和表姐说了声回了楼上的房间。
从包里拿出手机,刚开机,一连串的信息蹦了出来。
大部分都是春节的祝福信息。
礼尚往来,谈青柠也给自己的众多朋友和同学发了新春祝福。
发好之后,她打开窗户,冬日的寒风顿时嗖嗖地往里灌。
青柠缩了缩脖子,向窗外看去。
槐镇的常住民越来越少了。就连这大年三十的晚上,对面亮着灯火的房间也是寥寥。
唯有镇上统一安装的一排排红灯笼,在河面映出点点橙红色烛火。
天上一轮弯月,水中倒影摇摇晃晃影影绰绰,白色月光和红色灯火在河面交织,美得惊人。
谈青柠对着河面拍了张照片发给白津寒。
青柠:【漂亮吗?】
白津寒不答反问:【你要在老宅呆几天?】
青柠:【大概初五离开吧,我们市里见啦】
她关上窗户,窝在床上和白津寒发消息。
两人一来一往地随意聊着天,青柠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青柠发现,在她睡着的半小时后,白津寒给自己发了一句【晚安】。
看着这简单的两个字,青柠心里莫名涌上一种温柔和被宠爱的感觉。
她弯了弯唇,发了句【新年好吖】,开开心心地下了楼。
过年这几天的天气很温柔,气温在10来度,风也不大。
姑姑一家还要去姑父那里拜年,初二就离开了老宅。
君阿姨回来照顾奶奶,加上父母白天也会过来,偌大的院子倒也不缺人气。
谈青柠是在初四中午接到白津寒的电话的。
那时她已经扶了奶奶回了房间休息,刚出门打算买点东西。
“在做什么?”白津寒的电话向来言简意赅。
谈青柠老实回答:“要去商业街那里买东西。”
“烧饼铺?”白津寒一下就猜了出来。
青柠“嗯嗯”两声,无意识地甩着手上的折叠伞。
天气预报说有雨,前方天空乌云渐渐密集,看起来是快要下雨的样子。她便带了伞以防万一。
“你是初六来c市吗?”
话音刚落,一道雷声响起,小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青柠连忙躲入屋檐,沿着临街白墙往前走。
“不是。”白津寒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不是?”青柠困惑,“那是——”
话说了一半,手上的伞被人猛地从后方抓住,用力一拽。
青柠“啊”一声,猝不及防地被带得脚步踉跄,跌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腰和肩膀被男生的手扶住,青柠愣怔着对上白津寒灼灼的目光。
“我今天来的。”
他平静地说完,拉着谈青柠一转,拐进一条幽深狭窄的巷道。
下一秒,白津寒抬起少女的下巴,嘴唇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
一束天光从巷子狭长的幽缝中照射进来,竟然是出太阳了。
是冬季罕见的太阳雨。
两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落下,跳到屋檐下躲雨;
胖乎乎的橘猫翻着肚皮躺下,懒洋洋地晒太阳;
而年轻的少男少女躲在窄巷,青涩温柔地交换着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