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窝横亘着一道三四寸的伤口,血肉模糊之中深可见骨。程清河心念一动,噬梦绫半透明水流一般将伤口两相敛住,止住了血。
巨头鹰嗅着血腥气伸头朝她尖啸一声,提着一米来长的翅膀缓缓走近,两对阴冷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她。
程清河再次提起剑,左手触上了身后的院门,一道迦印在她手下浮现,突然她的手心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她心下一怔,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的巨头鹰,又偏头看了看院门,上头的灰白色禁制犹如繁花一般朵朵盛开。
扑翅声响起,那两只巨头鹰受了惊般仓促起飞,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蓝天与巨树的交界处。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程清河退离院门,往篱笆之内看去,里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她脚踩木梁攀上篱笆往里看,却听见“嘭”地一声,主屋大门顿时木屑四散,那只守仓的巨型箭毒蛙在一片黑潮之中挣扎着飞倒过来。
嘭――又一声巨响,它白绿交替的巨大蛙头狠狠地撞向程清河,就在她以为她就要被蛙头撞飞之际,光波一闪,禁制牢牢地将它锁在院内。
他们像是隔着一道玻璃,连它白皙的腹部都清晰可见。
但不过一息黑色的潮水追涌而至,水漫金山一般淹没了它,期间只见它挥舞的舌头,但到最后,连最后一滴血液也不见了。
箭毒蛙消失,眼前变成了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黑色飞蚁。
一只黑蚁频繁着挣动着翅膀,浮在光幕之后看着她,红色的偌大眼珠子里有着无数颗复眼,倒映着她和绿树白云,身后是它正互相残杀的同类。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昆虫,它的身体大概有三十厘米长,体型长度都是它同类的一倍,腹囊收缩,仿佛在咀嚼着什么。
若是学识广博一些的人见到,当是知晓这,就是万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人人谈之色变的修罗蚁!
在它的注视之下,程清河僵冷的手指头艰难一动,篱笆的刺不知何时扎进了她的手心,一阵湿漉,她若有所觉地朝下看去,血迹沿着指尖缓缓顺入禁制。
啪嗒一声,落入了篱笆内侧的荒地之上。
她立时抬起头,看见黑蚁缓缓张开了口器,两柄大颚如镰刀一般挥开,上头挂满了黏湿的唾液。须臾它腹囊一张,如花一般瞬间绽开,腹腔里头千万只倒刺利齿正咀嚼着一团红绿的碎肉,白绿交杂的涎渐渐滴落。
隔着屏幕,她仿佛都能闻见腹腔之中扑面而来的腥臭之气!
“噬梦绫!”程清河急促一声放手落下,翅膀将她带离篱笆,但终究气息不稳,她翻倒滚至草丛之中。
“清河!”她的手臂被一把抓住。
程清河刚下意识举剑刺去,听见声音,方才险险止住了动作,她惊讶地低声道:“景枭遇?!你怎么在这里?”
“禁制撑不了多久,快走!”
程清河囫囵站了起来被他牵着就跑。
刘婶跟在景枭遇的身后瑟瑟发抖。
“等,等等我,道君!”她拼命去抓他翻飞的衣袖,自事发的那一刻起,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着当初为何不早点下山。
上有修罗蚁灾,下有仙家斗法,她只能紧紧地跟在景枭遇的身后方有片刻的心安,但是到头来这片刻的心安也要离她而去了。
身后传来蚁群剧烈撞击禁制的声音,眼前景枭遇和程清河的身影渐渐远去,刘明玉只觉头昏眼花,日月颠倒。
她太胖了,平日爬个山峰都要走一段歇一段,何况又在这惊惧交加之下,然而就在她就要倒地的那一刹那,双臂一轻。
“刘婶,小生冒昧一句,您实在该减肥了!”景枭遇喘着气说着,左右一同携着她的程清河闻言忍不住一笑。
清风贯体,山石飞速倒退,三人至小山尖一跃而下,衣袖翻飞,刘明玉从没有体验过这般身轻如燕的感觉!
“多谢,多谢两位道君。”她眼睛含泪,左右道谢,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然而,浩劫,才刚刚开始……
那激战之处孔道明显落了下风,他刚刚入金丹后期,境界并不稳固,何况上清宮掌门固守金丹中期圆满已久,想要同时击退两个金丹中期,显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轻松。
梦泽峰上禁制里包裹着数以万计的飞蚁,它们的冲击使得禁制如同即将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岌岌可危。
他们早已感知峰上剧烈的灵气波动,但是……掌门手中戮仙刺光芒大盛,瞬间放大数倍,一招万仙决遮天蔽日,千万灵气凝实成水幕,他闭目念语,大喝一声,水幕之中弹出千万柱龙息水朝孔道摄去。
“苏翎,快快疏散各峰弟子,开启山门大阵!”他对苏翎道。
苏翎闻言看了峰上一眼,点头飞掠而去。
水柱淹没孔道,忽见撑开一道结界,手臂淌血的孔道出现,“掌门以为凭一己之力便能击败于我?未免太不把老道放在眼里了!”孔邱冷笑一声,突然将昆西镜挥向梦泽峰上的禁制。
飞速旋转的昆西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禁制相撞,咵擦一声应声碎裂,而禁制之上的图纹灰白一闪,化为一道光影熄灭。
禁制,破了,而修罗蚁,自由了!
“你疯了?!”掌门大怒,连忙飞身迎向涌来的蚁群。
“是天要灭你龙虎山,怪不得我!”孔道亲眼看着掌门陷入黑潮之中,脸部痉挛了一下,有着令人骇然的疯狂之色!
他飞掠离去,看着下方不断奔逃的人流,这些上清宮的弟子们,他已经忍不住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丧命于蚁群之口!
屹立不倒的上清宮!在尊贵的上清宮眼里,他一叛门之徒永远如街边的鼠类一般低贱,而今日他就要看着,他们如何狼狈求生!
“掌门,掌门死了?”景枭遇停下了脚步,看着空中那团巨大的蚁团之中戛然而灭的术法之光,愣愣道。
“死了。”程清河眼神黯了黯,身旁慌乱的人群匆忙擦肩窜逃,始终没有一个人再朝天上看一眼。
他们的一派之掌,死了!
“你们先走。”程清河放开携着刘明玉的手。
“清河?”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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