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脚都不怕穿鞋的。
依他苏翎的意思,龙虎山即便整个儿捏在白家的手里,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还真是果然棘手的人物,白石定定地注视了他片刻,扭头看着楼梯的方向。
他知道程清河就在那里,只是不愿意出来说话。
为什么来找她?其实若不是南伏芸近日莫名地察觉身体不舒服,他未必会来跑这一趟。
罢了,他撇过视线,既然这里已经无事,也没有必要非要见她一面。
“若是你们还想在这处好好呆着,便好生护着她,但若是出了什么事,白家只能将她带走。”
到时候,杀也不能,留也不能,依着芸儿的脾性,便只能将她囚禁起来了。
林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人已经跟他毫无干系了,为甚还要来找?清河好坏与否,他要是真的担心,当初又怎么会那样害她?”
在他眼里,白石简直就是一个处心积虑,反复无常的小人!
“看来这其中还有我们并不知道的隐情。”苏翎淡淡说道,走到水池上洗了手:“但是可以看出来的是,他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清河的安危似乎同他有些利益关系。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来这一趟。”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去问问清河想要吃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这里的结界确实需要巩固一番了。”
程清河下得楼来,厨房已经响起了剁菜的声音。
“再等十分钟。要是饿了的话,锅里有热好的包子。”
苏翎头也没回,将切好的剁椒以及鱼片摆放进盘子里,往蒸笼里一放,出笼的时候再浇上调配好的热汤,便可以了。
这热汤特意用珍贵的仙草调配而成,养着她的身体,也保着她的胎。
她如今肚子越发笨重,做什么事都越发不上心,余回下来给她仔仔细细地围好餐巾,像是照顾孩子一般,没地让旁人侧目。
呲溜一声,菜盘子上来了,鱼肉都被挑了刺,一股芳香扑鼻。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作势要放进嘴里。
扣扣,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方才正在忙碌的一干人等这才看见有谁来人,侧目看过去。
只见一个全身上上下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正站在门口,一双黑色大墨镜将一张小脸遮了个大半,但是看着气质不错。
苏翎不过瞄了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持着锅柄颠了颠,脑后的半长不短的头发也跟着一动一动。
他撸了半截袖子,露出来的手臂一眼看去便是矫健的肌肉,身材又是颀长,往那儿一站,便是个人中龙凤。
南伏芸又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这几眼虽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但是很多时候一个表情就能让人看出她心中所想来。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她没有等他们相请,主动走过来,在程清河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这句话是还给她的。
那一句话怎么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程清河也有今天!
程清河能够猜出她此刻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由咬着勺子微微一笑,接着一口一口往小嘴里填。
南伏芸等了片刻,见她竟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顿觉自己受到轻视。
“我是来替白石来道歉的,没有想到我只是说自己有些不舒服,他便如此大费周折地来寻师问罪了。”
“……”程清河听着她嘴里暗暗得意的话,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以为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如此见外才是。”
我们之间的关系?
南伏芸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还别说,这程清河总有一出口便能拿住她软肋的本事。
她最讨厌的便是这个事实,这也是她尽量想要去忽视的事实。
是多么令人讨厌啊,这个女人,她的容貌她的身体甚至连她的记忆,都是从她那里偷来的,她还借着这些偷来的东西,想要抢走他。
这是她绝对不能原谅的事。
呵~南伏芸将脸上的眼镜拿下来,搁在桌面上,同程清河的巴掌脸面对面。
不远处坐着的林福,以及楼梯旁站着的余回,皆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两个人,单看五官,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如同一母同胞的孪生姊妹,非要说哪里不同,便是年龄,程清河看着,比她小一些。
然而乍一看像,但是再看几眼,便能看出来,这二人的气质截然不同,虽然程清河年纪小,但是其中的神韵却更是独树一帜。
“你猜,我什么时候能够找出杀掉你的方法?你莫不是以为,这样我就毫无办法了罢?”她一抿红唇,勾勒出一抹冷冷的笑来,杀气尽显。
此话一出,程清河还未有什么反应,反倒是那三人,不由自主地站直紧绷起了身体,三道灼灼的目光纷纷投射在她的身上。
她不是感觉不到威胁,但是那又如何?又有何惧?
白家随意派出几个人来,便能将他们
全部捏死,就如同捏死几只蚂蚁一般容易。
苏翎大致地看了一番她的表情,先前还觉得二人相像,但是如今一看,果然是他瞧岔眼了。
他手中利索地翻炒了一番,哒地一声,弯腰将出锅的回锅肉推到清河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看这位小姐胆量不错,不过是筑基中阶便能闯到这里大放厥词,看来贵父母是忘记告诉你,江湖险恶的道理。”他修长的双臂撑在她身前两侧,凉凉地说道。
嗯,咳。默默吃饭的程清河忍不住咳了一声,身旁顿时递过来一杯凉白开。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她说了声谢谢,余回又退了回去。
“你是谁?”南伏芸脸色不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来这里?”苏翎收回撑着的手臂,后退一步,眼里的意思是告诉她,你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今日怕是要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那就请你等她吃完,吃饭的时候打扰旁人,可是十分没有教养的行为呢~”
“你……”
一番较量下来,林福看得目瞪狗呆,苏翎这是怎么了?难得一次说了这般多的话,对方还是个女人……
这些紧张而又莫名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胃口极好的程清河。
“我吃完了。”她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才对着南伏芸的方向。
“我很期待你有关杀死我的方法,其实我近日闲来无事,也想了一些,以南红莲当时的修为,衍生的心魔其实同她本人区别并不多大,谁又能否定,这心魔不会有朝一日,将真身杀死,替代她,继续存活下去。”
将真身杀死,替代她,继续存活下去。
到时候,真的也变成假的,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南伏芸将这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听在耳朵里,随着她话音落下,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对面她深深沉沉的目光之中仿佛藏了一个幽深的漩涡,就等着将她卷入蚕食。
原来,原来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白石不会让你这么做。”
“我们这般像,就算我现在就杀了你,再代替你回到白家,以我们如此相似的气息与相貌,你笃定他能认出来么?”
程清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告诉她,她有一千种方法,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去!
没有听见对面的有什么反应,她弯了弯嘴角,再接再厉道:
“让我猜猜,你今日,应当是跟着白石偷偷出来的罢?那么,白家有人知道你来了我这里么?”
她一说完,仿佛她正有什么打算似,余回与林福登时靠近几步,苏翎闲闲地歪在门框上,拦住了唯一的出口。
南伏芸左右看了看,话还没出口,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程清河的肚子藏在桌子下头,又有桌布遮着,是以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她已经有孕了。
既然挺着大肚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可以冒充她回到白家。
可惜她已经被这个可能的威胁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有闲心去注意那些小事?!
她这会儿才知道,那男人口中的江湖险恶的真正意思!
苏翎见清河一本正经的模样,摸了摸下巴,要不是她的肚子,单看她认真的神情,他甚至都要以为她真有这个打算了。
“这位小姐,趁我们清河还未动手,在下建议你还是先走罢,不然再过一会儿,谁都不能保证我们这些“亡命之徒、宵小之辈”能干出什么来。”
他们再是不济,一个小丫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情。
南伏芸脸色红了白,白了又青,腾地站起身来。
“希望下一次见面,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深吸一口气,还算镇定地道。
面上带了一阵风,程清河“目送”她离开,定定地看着大开的门扉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你说的南红莲,是什么意思?真身,还有心魔……”余回在她的身旁坐下,忍不住问道。
刚巧,这些也是苏翎和林福都十分感兴趣的事情。
苏翎的目光闪了闪,看着程清河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晦涩的光芒,但是不过一瞬,便被他掩盖下去了。
“这件事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南红莲,是清河的前世,也是南伏芸的前世……”
要说起她无当投世之后的纷纷扰扰,即便也说上一夜也是说不完的,何况也有许多事情,她压根没有记起来,又如何去说?
“南红莲渡劫飞升失败,是因为她战胜不了心魔,随着她的陨落,心魔也随之转世,而我与南伏芸二人之中,到底谁是心魔,谁才是真身……”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将事实全部道个一明二白,南红莲的确衍生出了心魔蛟龙,甚至还与它发生了一场大战。
但是真正杀死南红莲的,却是他……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
余下三人听得怔怔,看着白石的态度,似乎是已经确定谁才是心魔了,也怪不得他会担忧清河的安危。
不管她们二人之中到底是谁受了伤,另外一人也一定会受到影响,更别说关乎生死。
是以白家,一定不会让她死。
想通了其中关节,余回莫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细想一番,竟也一时摸不清自己是为了她的安全保障而叹息,还是为了其他。
白石不是余情未了……
“那这样,我们还需要巩固结界么?”林福问道。
“自然需要,等到南伏芸想出来办法之时,就是清河最危险的时候,到时候白家一定会亲自来拿人。想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我们必然要加大清河身上的筹码。”
苏翎沉吟一声,说道。
“不必太过担忧,清河麻烦你们的,已经太多了。”程清河开口说道。
从蛮荒大陆到极真界,她便一直在麻烦他们,就算是过命的情分,也该还清了。
至于苏翎,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念在那个早已经死去的“程清河”的师徒之情,往日如烟,她如今的境地……
“我不会离开你。”余回连忙说道。
“林福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说完,那二人连连看着苏翎。
见他二人灼灼的目光,苏翎扬起了魅惑众生的笑容。
“你们这般看着我作甚?莫不是对苏某有意思?龙虎山可不兴断袖。”
“……”
“……”
“……”
连柯家白家两大家族的人都现世了,这件事可不谓不大,凡界的有关部门多方关注,没过几日,这家包子铺的资料便送到了总部的办公桌上。
老海推了推眼睛,看着这薄薄的几张资料,心中思量几番,便吩咐了几句,让啸狼进来。
作为邻居的啸狼虽然在休假之中,情有可原,但是,这么些道修在凡界定居下来,他竟然没有及时发现,甚至还让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般严重的结果,不可谓毫无责任。
索性啸狼在看见白石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件事不可善了,这会儿被传召,便事先做了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