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啸正色道:“林丰,这次胡彪打人,是我胡家有错在先,我胡家理亏,老夫愿意赔礼道歉。可你的条件,也该适可而止。我胡家虽弱,却不会任人欺辱。即便老夫致仕多年,老夫在军中还有一点影响力,请你三思。”
林丰强势道:“胡家不怕事情闹大,我就先把事闹大了来。我倒要看看,胡家能否鱼死网破?是胡家这条鱼先死,还是你能带着本公一起死。”
胡啸面色微变,他表明了愿意服软的态度,希望林丰适可而止。
毕竟胡家主动道歉,大家的脸面都过得去。
林丰却不满意。
胡啸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以林丰的强势,他觉得今天的这事情,恐怕不好善了。
胡啸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再度问道:“林丰,你到底要什么条件?”
林丰直接道:“第一,胡彪从胡家大门口,一步一跪到陆广居住的驿馆,向陆广三跪九叩赔礼道歉。第二,窦延对我的人出手,伤了人,他废掉武功作为惩戒。”
“不可能!”
胡啸斩钉截铁回答,道:“你的条件,太苛刻。真要这样,胡家只能奉陪到底。”
“那就走着瞧。”
林丰眼神锐利,大袖一拂,道:“胡啸,你会后悔的。”
“陆广,我们走。”
林丰直接吩咐。
他转身离开,陆广、钟离也是立刻跟上。
胡啸看着林丰离去的背影,张嘴想要挽留,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让胡彪一步一跪去驿馆求饶,消息传出,胡家的名声就彻底崩坏。
这是胡啸无法忍受的。
更何况,窦延不仅是胡家的供奉,更是曾经数次帮助胡啸杀敌,对胡家有恩情。
胡叡眼看着林丰离去,见马车远去,叹息一声,询问道:“父亲,这事咱们怎么办呢?林丰要发难了,我们胡家未必挡得住。”
啪!
胡啸一耳光落在胡叡的脸上。
胡叡道:“您打我做什么?”
胡啸眼神锐利,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呵斥道:“让你管家,你就这样管的吗?”
胡叡脸上火辣辣的,他也清楚得罪了林丰,胡家接下来的局面会非常糟糕。
胡叡躬身道:“父亲,是儿子无能,请父亲责罚。”
“责罚?”
胡啸道:“责罚你,能管用吗?责罚你,能让林丰消气吗?摆在胡家面前的问题,是林丰已经打上门来,更放出要对付我胡家的狠话,你说该怎么办?”
“父亲、祖父,怎么回事,咱家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胡彪姗姗来了。
先前的时候,他正和小妾在床上厮混,因为在紧要关头,即便府上有事情,也抽不开身。如今一切忙完,才来到大门口。他衣衫有些凌乱,看着眼前的一幕,愤怒道:“我胡家竟被人如此欺辱,祖父,这事不能算了。报仇,必须报复回去。”
“混账!”
胡啸气不打一出来。
一切都源自于胡彪,若非是胡彪惹是生非,也不至于惹到林丰。
胡啸气愤下,抡起手中的拐杖,就砸在胡彪肩膀上,打得胡彪身体一颤,疼得哇哇大叫,连忙后退躲避。
胡彪一边躲避,一边问道:“祖父,孙儿什么都没做,您打我干什么?”
胡啸气得吹胡子瞪眼,更是忍不住出手,接连抡起拐杖砸下。胡彪准备要跑,可是胡叡心中也有气,直接一脚飞踹出去,踹在胡彪身上。
胡彪立足不稳,跌倒在地上。
胡啸、胡叡父子两人上前,带着胡彪就是一阵狂揍,砰砰撞击声不绝于耳。
“父亲、祖父,你们为什么打我啊,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
胡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到处都疼。
胡啸和胡叡停下,胡啸有些气喘,他询问道:“混账玩意儿,说,为什么去羞辱陆广殴打陆广?”
胡彪神色一怔。
他愣了下,脸上有思索神色。
旋即,胡彪才解释道:“祖父,陆广就是个侥幸中了科举的小人物,打了就打了,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
胡啸气得瞪大眼睛,说道:“陆广的背后站着林丰,你羞辱陆广。如今林丰带着人打上门来了,看到没有,咱们家这么多人,都被林丰杀了。如今林丰放话,要让胡家吃不了兜着走。你,担得起吗?”
刷!
胡彪面色陡变。
胡彪再怎么纨绔跋扈,也知道林丰在咸阳城内,是惹不得的。可是他没想过惹林丰,也不知道林丰和陆广的渊源。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去羞辱陆广。
胡彪惴惴不安的跪着,看到地上死去的一个个私兵,忽然眼前一亮,建议道:“祖父,林丰杀了我胡家这么多人。这事情即便报官,林丰也脱不了干系。咱们,就用这个理由对付他。”
“混账玩意儿,你脑子里面,都是豆腐渣吗?”
胡叡一巴掌扇下去。
他越看这个儿子,越是失望,说道:“林丰打破了我胡家的大门挑衅,他的确是先出手。问题是,胡家人主动围杀他,不是林丰主动杀人。咱们要擒拿林丰,却被林丰反杀。你想借此弹劾林丰,办得到吗?”
胡啸叹息一声,也赞同这事。虽说胡家死了很多人,可胡家是率先出手的。
即便是弹劾,他们也站不住脚。
这一次的事情,本质上还是胡家有错在先,是胡家的问题。
胡啸收回心思,看着跪在地上的胡彪,忽然想到刚才胡彪有迟疑,便觉得陆广的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再度问道:“胡彪,老夫再问你一句,为什么打陆广?”
胡彪不敢说实话,直接道:“祖父,就是因为陆广拦路,孙儿看不惯才收拾他。”
胡啸道:“当真?”
胡彪忙不迭的点头,说道:“祖父,孙儿句句属实。”
胡啸仍是不相信,直接道:“胡叡,你生了个好儿子,知道坑自家人。这样的人,留着干什么?先打断他的腿,再重新问清楚。”
胡叡点了点头,直接拿起一根木棍就要动手。
“祖父,我说,我都说。”
胡彪看到这情况,心头一颤,哪里还敢再藏着,迅速道:“祖父,是夏侯恩,是夏侯恩吩咐的。夏侯恩说他看陆广不舒服,只要我羞辱了陆广,他就带我去百花楼玩耍。所以,我才出手的。我不知道陆广和林丰的关系,如果知道,我不会出手的,我以为陆广,就是个普通士子罢了。”
蹬!蹬!
胡啸气得后退两步。
一张粗犷的脸,更有着颓然。为了去百花楼玩耍,就羞辱陆广,以至于得罪了林丰。
胡家晚辈,就是这种货色。
胡啸气得憋屈,他英雄一世,到头来儿孙都是蠢货。
孙子,更是蠢猪。
“噗!”
胡啸一口鲜血吐出。
整个人又再度踉跄后退,那粗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无奈。胡啸虽说上了年纪,却是精神矍铄。这一刻,整个人都是疲惫了下来,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父亲,您老可要保重身体啊。您是胡家的擎天柱石,万万不能出差池。”
胡叡一脸的担心。
胡啸浑浊的眼神,透着无奈和疲惫,说道:“如果没有牵涉到夏侯恩,就没有牵涉到科举。仅是单纯和陆广的冲突,事情没什么。老夫死扛到底,有机会抗住。”
“如今牵涉到夏侯恩,是有人要对付陆广,影响科举的魁首。”
“这就闹大了。”
“等于是捅破了天。”
“仅是双方的冲突,就是个人冲突,老夫甚至可以找皇帝求情。毕竟当年,老夫为秦国立下赫赫功勋。然而涉及到科举,这是陛下的逆鳞,谁都不能去沾染。”
“老夫如果找陛下求情,恐怕林丰还没对付我胡家,陛下就先解决了咱们。”
“我胡家,怎么抵挡?”
“我胡家能和赢洪、鲁逸他们相比吗?老夫有些关系,可离开军队几十年,人走茶凉。林丰又如日中天,胡家怎么和他对着干啊?”
“胡彪,你个孽障,孽畜啊,纨绔也就罢了,惹到不该惹的人。而且,还犯了绝对不能犯的忌讳。”
“你,猪脑子。”
胡啸气得跺脚,越琢磨就越是无奈。夏侯恩他知道,是秦国的老贵族出身。对方要针对陆广,却指使胡彪去,明显是要对付科举的人。
胡啸明白这是勋贵大族不满而出手,他们惹不起林丰,也阻拦不了科举。
可是,能恶心陆广,能羞辱陆广。
这是大家族的做法。
夏侯恩敢这么做,胡家却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胡彪跪在地上心如死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惹出来的事情太大。
胡叡说道:“父亲,我们再怎么气,也无济于事。当下的关键,是要想出解决的办法。先前不知道陆广牵扯到更深层次的科举,儿子也打算硬抗的。”
“胡家虽弱,也不是随便能欺辱的。涉及到科举,胡家根本扛不住。甚至一旦陛下知道,更是不堪设想。”
胡彪身形一颤,更是惧怕。
完了!
真的完了!
胡彪眼巴巴看向胡啸,等着胡啸的决定。
胡啸看了胡彪一眼,又看了窦延一眼,叹息道:“林丰提出两个条件。第一,让胡彪从大门口开始,一步一跪到驿馆去跪下来赔礼道歉。这条件答应了,让胡彪去。至于窦延这里……”
说到这里,胡啸看向窦延,眼神复杂。
窦延已经做起来,盘腿而坐。他真元被打散,还在运功恢复,只是稍稍有了点力量,能动用一丝真元。他听到胡啸的话,没有回答,也在等待着。
看胡啸如何决断?
胡啸继续道:“老夫在战场上厮杀,仰赖窦延保护。曾经有三次,都是窦延保护了老夫。还有两次大战,是窦延豁出性命,替老夫开路,杀出一条血路,击溃敌人。”
“窦延对老夫来说,不仅是家里的供奉,更是老夫的恩人,怎么可能废掉窦延的武功呢?老夫亲自去驿馆,向林丰赔罪,再赔上这条老命,请林丰原谅。”
胡啸说道:“另外,再把夏侯恩的事情说清楚,我胡家如此赔罪,林丰会同意的。”
“主公不可。”
窦延一听胡啸的话,咬着牙道:“若非主公,我窦延早就尸横荒野。今日,无非是舍掉这一身武功。更何况是我对付了陆广的护卫。要赔罪,我赔就是。”
“林丰要我一身武功,我给他。”
窦延低喝一声,运转能调动的真元,一巴掌拍在丹田上。
噗!
窦延再度吐血。
他丹田被毁,真元溃散,原本就受伤的前提下,人直接倒在地上,身体轻微颤抖着。
胡啸一下握紧拳头,叹息道:“老伙计,你这是何苦呢?”
窦延咬牙道:“主公,这是我自找的,我打了人,我赔罪。抬着我去见林丰,证明我自废丹田。”
胡啸道:“你放心,有老夫一天,有胡家一天,就会有你一天。”
窦延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胡啸又看向胡彪,吩咐道:“你给老夫,一步一跪去驿馆,准备叩头道歉。胡叡,你随老夫一起,带着窦延先一步去驿馆。咱们,先一步去道歉。”
一句话说出来,胡啸更是颓然,本就已经弯曲的背脊更是佝偻。
他胡啸刚强一辈子。
到头来,却栽在自己的孙儿上。
“儿子遵命。”
胡叡先安排人盯着胡彪,让胡彪一步一跪去行动,然后再安排人,把窦延抬上马车。胡啸、胡叡和窦延一起,乘坐马车迅速往驿馆的方向去。